“那当然。是他不能生又不是你不能生,结果,他把责任推到你身上,让你承受所有侮辱刁难。是他自己不能生,还要你将陪嫁丫头给出去。就算真的是你自己在外头找男人生孩子,你的所作所为,不及他们刁难你的十分之一。”
“可是……我毕竟是女子。”
“女子怎么了?难道长庆侯府这些年不是靠你的嫁妆养活?”
“啊?这你都知道?”
萧昀面不改色:“老侯爷年轻的时候吃喝嫖赌,斗鸡走狗还喜好男色,是大名鼎鼎的京都第一纨绔?家业都被他败掉大半。你出去打听打听,满京都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当年你嫁进长庆侯府,十里红妆也被人沸沸扬扬传了好一阵。”
谢妙仪还是迟疑:“可在世人眼里,我的所作所为终究是离经叛道,终究是肮脏。”
萧昀冷笑:“若是你真的不能生,周帷在外头找了个女人生孩子呢?”
谢妙仪认真思考半晌:“好像是天经地义的?为了延续香火,我恐怕还得拿着自己的嫁妆银子风风光光将那女子迎进门,锦衣玉食供着他们母子俩。或许,还要将孩子抱养在我的名下亲自教导。我的嫁妆,将来也会传给他。”
“那你觉得,世人会如何看待他?如何看待你?”
“他养外室,是风流韵事。我抚养外室子,是贤良大度。”
“周帷可以风流,你为什么不能?周帷可以让你认下他的外室和孩子,为什么不能让他贤良大度?”
“嘶……”谢妙仪惊得倒吸一口冷气。
“谢妙仪,你去过边塞吗?”不等她回答,萧昀自顾自道:“我去过,边关常年被战事波及,民不聊生。很多丧夫的女人为了活下去,改嫁是常有的事,根本不会有人去指责她们什么。你只是想要个自己的孩子,能有什么错?”
“你丈夫没用,你在外头找个人又有什么错?周帷做出来天经地义的事情,为什么你做出来要这么害怕?要这样贬低自己?”
谢妙仪眼睛瞪得圆圆的。
萧昀直视她的眼睛,温柔而坚定的告诉她:“妙仪,你是个人,是个活生生的人。除了是周夫人之外,你还是谢妙仪。你有资格为自己而活,可以追求自己想要的。”
“我知道你的所作所为,在这繁华京都里确实是离经叛道,确实是要遭人唾弃。但是在民不聊生的边关,在缺衣少食的塞外草原,女人们为了活下去必须抛头露面,必须牧马放羊。三贞九烈或许没有错,但如果那些女人个个都三贞九烈,早就全都饿死了。这个世上的对错,原本就不必一概而论。”
谢妙仪彻底愣住了,脑子里嗡嗡的。
他的每一个字都犹如一记重锤,狠狠敲在他心上。
振聋发聩。
经历过前世的种种,她这辈子简直对所谓的三从四德恨之入骨。
谋杀亲夫也好,重金求子也好,谢妙仪从来不认为自己有什么错。
但是她从来不敢表露出来,更不敢宣之于口。
因为这个世道如此。
因为在世人眼里,她所做的一切就是离经叛道,就是淫荡无耻。
只要露出一点端倪,那些人就会如同闻到腐肉的苍蝇,不顾一切冲上来,用世俗教条将她钉在耻辱柱上,用女子规训化作利刃将她撕个粉碎。
谢妙仪本以为,世人皆如此。
这个世上能真正理解她的,大概也只有半夏和叶青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