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莉娅坐在岩石上,手中捏着两块圆润的石头,呆呆地望着亚索离开的方向,
不知为何,每次亚索离开之后,她都会有一种心神不宁的感觉,这种感觉会截止在亚索回来。
她亦是知道如今御风武士所面临的难题,作为一个恕瑞玛人,对于自己的同胞会有这些忘恩负义的想法感到十分羞耻,可她除了为御风武士说几句话之外,什么也做不了。
隐藏在人潮之下汹涌的暗流远比那些袭来的虚空异兽还要令人无力,也远比深奥的魔法要复杂的多。
“塔莉娅!过来这边!”
塔莉娅循声望去,却是玛克茜妮大婶缩着脑袋在跟她招手。
犹豫了一下,塔莉娅把手里的石头随手放进口袋里,小步走了过去。
“玛克茜妮婶婶?”
“塔莉娅,你最好别和那些艾欧尼亚人待在一起了。”
玛克茜妮满是皱纹的脸颊宛如树皮一样皱起来,低沉的声音有些沙哑,说话的同时还在左顾右盼。
“我也是听人说,菲尔丁已经得到了护卫队的支持,准备对那帮艾欧尼亚武士下手了,恐怕只有我来这里与你偷偷说一声,免得你受到伤害。”
“菲尔丁叔叔……菲尔丁为什么要这么做?”
塔莉娅无法理解发生在身边的一切,明明所有人都知道敌人是那些虚空怪物,明明所有人都知道是艾欧尼亚人拯救了自己,明明一直以来都是艾欧尼亚人挡在了虚空怪物面前保护众人,到头来他们却要拿起屠刀对准自己的救命恩人。
她见过菲尔丁,那是一个须发皆白的老人,看起来慈眉善目的。
“我也没办法跟你解释这件事情……”
这件事情涉及到老沙匪菲尔丁对权力的野心,杀死这些艾欧尼亚人得到恕瑞玛沙皇令牌,毁尸灭迹,到时候由他带领着一千多人撤离可哈丽塞的功绩足以让他进入到新恕瑞玛帝国皇帝的视线内,自然少不了荣华富贵,
有不少人看到了菲尔丁所述说的美好未来,选择对救命恩人拔刀相向。
因为太过肮脏,玛克茜妮不愿跟单纯的塔莉娅多说什么,也没必要多解释,眼见有人对她挥挥手,就无心继续交谈,生怕被菲尔丁的人看到她偷偷告状。
来这里提醒沙民织女一句已经是她做过最勇敢的事情了,她认为自己已经对眼前这个少女做到了仁至义尽。
“总之若是有人杀来,你千万不要站在艾欧尼亚人那一边,我先走了。”
玛克茜妮来的突兀,去的也突兀,就像是有什么人撵着一样头也不回地离开,
塔莉娅眉头紧锁,一脸忧愁地回到亚索为她搭建的帐篷外。
对于她来说,考虑的从不是站边问题,而是如何把这个坏消息告诉亚索。
“我不能在这里坐以待毙了,我得做些什么。”
打定主意的塔莉娅刚刚离开帐篷不到百米,就有两个沙民大汉迎面而来,拦住了塔莉娅的去路。
“玛克茜妮那个老东西跟你说了什么?”
位于左边的男人按手在弯刀上,一脸的凶神恶煞,丝毫不带掩饰。
“她找我要水喝,我没多余的,就拒绝了她。”
很少撒谎的塔莉娅没怎么掩饰自己的的紧张,右边的瘦高男人咧嘴一笑,对身边的同伴说道。
“她在说谎!玛克茜妮一定跟她说了那件事情,不然的话这个愚蠢的小姑娘是不会离开那个艾欧尼亚人的帐篷的……
嘿嘿,织民之女,看来那个艾欧尼亚小瘦子这段日子里没少在床上‘照顾’你吧?竟是让你不顾危险也要给那些艾欧尼亚人汇报信息,
啧啧,虽然不怎么漂亮,但身材还不错,杀了怪可惜的……这样吧,请我进帐篷里喝杯新鲜的热茶,我就放过你,如何?”
说完,瘦高的男人就露出了猥琐的笑容。
即便是再单纯,塔莉娅也知道了眼前的男人在打着什么主意,不由得后退两步,把手探进口袋里,捏住石子。
“那些虚空怪物随时都可能会来,你们也见识过了虚空怪物有多可怕,我们只有团结在一起才能活下去。”
凶恶的男人咧嘴一笑,被瘦高男人一说,他赫然发现眼前的小姑娘确实有几分姿色。
“没有那些艾欧尼亚人我们也能活下去,菲尔丁说了,等到我们抵达维考拉,我们就能加入帝都的城卫军,远离这些怪物,谁愿意去送死谁去,反正我是不去。”
“可你看不起的艾欧尼亚‘小矮子’却不怕虚空怪物,你长这么大的块头,难道是绣花枕头?”
凶恶男人脸色一变,探着身子伸手抓向塔莉娅的胳膊。
“等到了床上,你就知道老子是不是绣花枕头了!”
惊恐之余,塔莉娅不再留手,石子弹出,却正中大汉右眼,只听‘啪’的一声,大汉直接倒在地上,鲜血不住的从破碎的眼球组织里流出,另一只眼睛睁大死死地盯着塔莉娅,看起来极为瘆人。
塔莉娅愣愣地看着倒在地上不再出气的男人,跌坐在地上,大脑一片空白。
杀人的感觉和杀死虚空怪物的感觉截然不同,尤其是刚才还跟她说话的人此刻已经成为了冰冷的尸体,这种落差感让她如坠冰窟。
另一边,眼看着软弱可欺的小麻雀一出手就杀了人,瘦高男人也傻了眼,一时间都忘记了拔刀。
“居然敢下死手!她已经做出了选择,还愣着干什么!快杀了她!!!别让她继续施法!”
远处有人反应过来,怒吼着拔刀冲来,瘦高男人也不再被欲望所支配,带着恐惧拔出弯刀砍向塔莉娅。
“命数如织,当为磐石,奶奶,我做的对吗?”
塔莉娅抬起头,视线之内仿佛有两头凶残的鬣狗正呲牙咧嘴地向自己扑咬而来,这样看来,鬣狗与虚空怪物似乎也没什么区别。
在万分危急的关头,新恕瑞玛帝国天才土系法师的力量第一次在众人面前展现出来,按手在大地的瞬间,岩石凝聚成一根根尖锐的地刺拔地而起,自下而上地捅穿了袭来的两人,
如同被穿刺在刑具架之上,两人的身体被石锥从中撕裂,鲜血淅淅沥沥地撒下,溅了塔莉娅一身,塔莉娅朴素的褐色长裙渐渐染红,少女的目光反而是镇定下来。
“塔莉娅!”
亚索用剑鞘击倒了企图阻拦在自己前方的沙民,看到的却是一身血污的少女,心中不由得愈发焦急,跑步上前。
“塔莉娅!!你受伤了?”
任由少年拉起自己拨弄着染血的长裙,塔莉娅面色复杂地摇了摇头,眼睛却是眨也不眨地看着忧心忡忡的少年,眸光闪闪,每次跟眼前的少年相处,她总有种回到部落的感觉,不需要经历那些尔虞我诈,唯有以真心换真心。
被亚索照顾的这些日子里,是她离开部落以来最轻松的时光。
“亚索哥哥,这些血不是我的……我听玛克茜妮婶婶说菲尔丁要对你们动手了,就想着去告诉你们这件事,他们拦住了我,想要欺负我……”
“无论如何,你没事就好,我却是第一次知道你还是强大的法师,幸好你是法师才没有被这些混蛋所欺负。”
亚索松了口气,柔和的眼眸渐渐变冷,多了几分肃杀之气。
“菲尔丁疯了,竟是觉得能撺掇护卫队杀死我们,他并不知道并不是所有可哈丽塞人都像他一样忘恩负义,他更不知道这次来恕瑞玛大陆的艾欧尼亚人就没有一个软柿子,
走吧,有些事情根本无法避免,既然你这边已经见了血,我们也就没有必要留手了。”
说罢,亚索就拉着塔莉娅向永恩的位置跑去,右手被亚索攥在手心里,塔莉娅的脑海中想到的却是亚索口中的‘我们’。
这一刻,无处着陆的心仿佛有了归宿。
一百三十个背叛护卫队的沙民与拱卫着永恩等一众御风武士的三十多人对峙着,双方刀剑出鞘,剑拔弩张。
冷眼凝视着春风得意的菲尔丁,永恩一言不发的挺立着身子按手在刀柄上。
“菲尔丁,你这是什么意思?没有勇气对虚空怪物亮剑,却有勇气对你的救命恩人拔刀相向?”
菲尔丁不再掩饰自己的态度,往地上啐了一口浓痰。
“永恩大人呦,咱们可别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你敢说你来这里不是为了一个‘名’字?
听听,‘侠肝义胆’的艾欧尼亚武士披荆斩棘地拯救了上千个恕瑞玛人,回到艾欧尼亚之后永恩大人一定是花团锦簇,少女入怀吧?
跟各位大人比起来,我们恕瑞玛人的命算个屁呀?说是食物统一公平分配,你们还不是想克扣就克扣,想私吞就私吞?
凭什么我们要成为你们的垫脚石?就凭你们的虚情假意吗?我呸!”
一番话出口引得御风剑术道场的武士怒发冲冠,恨不得立刻上前把胡说八道的白发老人碎尸万段。
“这就是你要说的?用你自己的卑劣欲望来污蔑我们的一腔热血?”
“污蔑?这可不是污蔑,若不是为了名声,谁会来趟这趟浑水?
行了,多说无益,放下武器,留下粮食和水源,我饶你们一条命。”
嘴上这么说,菲尔丁却是知道自己绝对不能留活口,再怎么说这支多管闲事的艾欧尼亚人也是沙漠皇帝阿兹尔派来的,手中有着新恕瑞玛帝国的令牌,若是让他们活着把事情捅到外面,到时候他得吃不了兜着走。
打定主意等到永恩等人放下武器就命人一拥而上,菲尔丁对那些不肯加入他的护卫队成员冷笑道。
“还有你们这些不开窍的蠢货,人家只是把吃剩下的骨头丢给你们几根,你们就跟个土狗似的感恩戴德摇尾乞怜,殊不知人家把你们当成了炮灰,
我再给你们最后一次选择的机会,现在过来的我既往不咎,不然的话,就跟着这几个可怜的艾欧尼亚人一同饿着肚子离开这里吧。”
“狼心狗肺的东西!若不是永恩大人,你早就死在村子里了!岂有在此狺狺狂吠的机会?”
面对没脸没皮的菲尔丁,有护卫队的成员忍无可忍地开口骂道。
“就算是茹毛饮血的萨恩斯人也不会有你这种人面兽心忘恩负义的杂种!你的名字应该用在土猪的身上,你的心脏应该喂给沙狼,就算是秃鹫吃了你的血肉也会浑身发臭!让臭鼬掩面而逃!”
“陶特,沃利斯,你们竟然如此侮辱我!?我必将你们碎尸万段!”
“如果你还是个带把的就来!别他娘的在那里光晃悠屁股不放屁!”
菲尔丁的脸酱成了猪肝色,他没有下令攻击的原因当然是艾欧尼亚人的手中还有武器,他可是亲眼见识过艾欧尼亚人用那种带着弧度的长刀斩杀虚空怪物,若是真让这些艾欧尼亚人大开杀戒,说不定那些被他动摇的墙头草们转身就会投降给他来几刀子,
落单的艾欧尼亚武士是永恩的弟弟,只要抓住那个武士威胁永恩,想必可以让艾欧尼亚人放下武器,到时候没了武器的艾欧尼亚人就是没了牙的老虎,还不是任他揉捏?
正想派人催一催手下,问询一下是否已经抓住了亚索,菲尔丁却听到了身后传来的惊呼声。
菲尔丁皱着眉头转过身,却见沙民纷纷让开道路,名为亚索的艾欧尼亚武士带着沙民织女,长剑出鞘一剑斩出,劲风呼啸而过,地面便多了一道三米之长的刀痕,刀痕有多深尚未可知。
众人皆骇然,这一剑的威力已经超出了他们的认知,更像是某种魔法,可这个世界上哪有魔法师带剑的?
眼看亚索越来越近,心中发憷的菲尔丁不得不暂避锋芒,给两人让开道路。
走到队伍之中,对自己的同门师兄点点头,在哥哥的注视下,亚索冷声道。
“既然走不到一路,我们就分道扬镳,食物水源决不多取,我们只拿三天的用量,愿意跟我们走的人就过来,不愿跟我们走的人绝不强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