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安静祥和的小镇。
天初明,街道上便有人在走动了,相互间点头问号,似是和每一个人都认识。
但烟雨很快就发现,他们其实不一定认识。
因为有人也很友好的向她点头问好。
她又清楚的看见一个人的钱袋掉了,另一个人捡了起来,叫道:“兄台,你的钱袋。”
那丢了钱袋之人并未发觉,摸了摸身上,这才接了过来,一把抓住那人的手,笑道:“好兄弟,走,喝两杯。”
捡了钱袋那人明明可以调走就走,除了眼尖的烟雨,没人发觉。但他偏偏将钱袋归还。
这是一个路不拾遗的小镇。
一群孩童蹦蹦跳跳走了过来,见了烟雨身边的那人,恭恭敬敬立在一旁,齐声道:“先生早上好。”
这人微笑,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道:“好,好,大家早上好。”
烟雨睁大了眼,月湖宫的魔头竟是如此的平易近人?
她身侧的灰衣人继续道:“你们先去学堂,我有客人,待安顿好了她便去给你们上课。”
他又叮嘱:“王小二,你莫要趁我不在调皮哦,上回就已经把我的花瓶打破了,这次还想做什么?”
那叫“王小二”的孩子满脸通红,低头嗫嚅道:“先生,不会了。”
烟雨奇道:“你是教书先生?”
灰衣人侧头看着烟雨,问道:“不像?”
烟雨点头,又摇头,道:“像。却又不该像。”
孩童们欢笑着走远,灰衣人道:“我明白你的意思。我长得像教书先生,却是月湖镇的一员,所以应该穷凶极恶。你说对不对?”
烟雨皱眉道:“月湖镇?”
灰衣人微笑道:“月湖宫自然不是一个宫殿,我们这里有些人行走江湖,看不惯那些丑恶嘴脸,手段颇有些狠辣,他们便将我们看成是一个邪教。其实不然,我们这里只是一个小镇,隐居避世,大家安居乐业,其乐融融。”
烟雨缓缓摇头,百思不解。
灰衣人道:“你该对我说声谢谢的。”
烟雨问道:“为何?”
灰衣人道:“我从淫魔手中救了你,带你来到你想来的地方,为何不谢?”
烟雨动容道:“淫魔?”
灰衣人道:“你和金兄骑马路过那山坡,听见了羊的叫声,对不对?其实那并非是羊在叫,而是这位淫魔在施展幻术。你因毫无防备,便中了招,不理会金兄的劝阻,赶去了那个山坡。”
烟雨摇头道:“我记不住。”
灰衣人道:“你赶去时,淫魔化妆易容,折断一只小羊的腿,你便更加相信是羊在叫了。却哪里知道,你救了小羊的同时,羊身上的迷药已经进入了你的身体,你便什么都听他的了。也幸好是金兄及时赶到,否则你已经成了淫魔的又一房小妾了。”
烟雨道:“那为何我又跟你在一起?”
灰衣人道:“淫魔控制了你,命你杀了金兄。我路过那里,本想等你们恶斗,我坐收渔利。但金兄手上有我一件东西,可万万不能落入旁人之手,只好出手相助。我赶走了淫魔,又抓了你,让金兄拿我那宝贝来换你。”
烟雨苦笑道:“既然是宝物,你认为他会换?”
灰衣人微笑道:“自然会的。”
他们说话间,已停在一住屋前,屋左侧有一棵核桃树,此时却叶子凋零了。屋右侧是一片菜圃,里面白菜长得正好。屋前是一棵柳树,枝条垂下,将柳树下的一张石桌遮蔽住。
灰衣人道:“这便是我家。你进去休息,我去给学生上课。若你饿了,自己做几个菜,我这里面什么都有。”
他走出几步,道:“可别忘了给我留一些吃的,我也饿了。”
烟雨仍是不信令江湖人闻风丧胆的月湖宫竟是这样一个小镇,迟疑一阵,终于走了进去。
只见客厅里布置极为考究,正对着门的墙壁上挂了一个字,以狂草写就,乃是一个“狂”字。可想这灰衣人生性是极为傲慢的。
左侧墙壁挂着一幅山水画,草木花卉极其逼真。
烟雨不懂绘画,抬头看了一阵便把目光移开,只见右侧墙壁挂着三柄长剑。中间的长剑极为宽大,是一般武夫所佩戴之物,两侧的剑则极为窄小,是书生用来装饰的文剑。
她在漆红桃木椅上坐下,心中百思不解,自己何以迷迷糊糊就到了此处。为何又什么也记不住?难道真如灰衣人所说?那么自己必定和金行者打了一场,不知他伤势如何。
胡思乱想一阵,走入了厨房,里面只有几样素菜,并无肉食。好在烟雨也不挑,便将土豆、白菜各自炒了,虽是素菜,却也香飘数里。
她的菜未做完,门外却忽然飘进一股风,屋子的光线忽然一暗,她便立即停住,手中握紧锅铲。
她的剑并不在手。
她背对着门,而来人站在门口。
这人进门毫无声息,想必武功不在烟雨之下,这时候他要是偷袭,烟雨又该如何?
所以她不动。
一动,身体破绽就会暴露,所以以不变应万变,至少她手里有铲子。
两个人都不动,一直到锅里的菜发出了糊味,那人才爽朗一笑,道:“早就听闻烟雨姑娘武艺高深,果真名不虚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