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初的秀才举人是很金贵的,不仅可以直接当官,而且能升到很高的职务。
至于为何能这样,当然是官员的淘汰率太高了,本科的进士已经不够用了……
所以朱允熥是非常不能理解这些人为何要自杀的,在他看来不管多苦,只要熬上几年就能当官,这咋看都不亏呀。
解奎闻言哭诉道。
“回禀贵人,因为国子监太苦了!”
“课业负担苦,生活苦,各种苦。”
“想要当官还得去官府实习历练,只有上官考评合格才行。”
“很多师兄给官府白干好几年,一文钱没攒下,官也没当成,呜呜呜……”
“前几年有个叫赵麟的师兄实在不堪忍受,只不过发了几句牢骚,就被陛下当场砍了脑袋,挂在国子监的杆子上示众!”
徐六子听到有人诋毁皇爷,立马驳斥道。
“一派胡言!”
“那赵麟是发了几句牢骚吗?”
“他写大字报骂国子监的先生,此等辱骂师长之败类,不杀不足以平民愤!”
朱允熥一开始听到“一派胡言”的时候,心里隐隐生出希望,以为这是有人诋毁糟老头,哪承想经过徐六子的驳斥,直接把这事给实锤了!
这老头也太狠了,只因为学生抱怨几句,就把人给砍了,还挂在旗杆上?
这特么是人干的事?
朱允熥回想一下自己在宫里这段时间的遭遇,只感觉背后生起一阵凉意。
看来老朱头对自己算不错了,不管犯多大的错,都不过是打一顿鞭子了事,自己应该知足……
解奎听到徐六子的驳斥,立马嗫嚅地闭上了嘴。
他刚刚也是有点上头,哪有当着人家孙子的面,吐槽人家爷爷的。
“皇孙殿下,晚生是真心实意投效!”
“国子监实在是太苦了,光是体罚的罪名就多达五十多条,生员们动辄挨罚打板子,有不少人都忍受不住自杀而亡……”
“若不是晚生沾了皇孙殿下的光,挣了点银钱贿赂了助教先生,晚生早就熬不住了呀,呜呜呜……”
“恳请皇孙殿下收下晚生吧,晚生愿意为你奔走效力!”
朱允熥被解奎这一顿哭,直接给哭心软了,鼻子都有点酸酸的。
这都是我皇爷爷造下的孽呀,就由我这个孙子替他还吧!
“既然你说得这么恳切,那我就收下你了。”
“从明天起,你就去三味书屋当个主编吧,负责帮我打理买书、卖书之事。”
“另外,我接下来要干的事很多,目前还缺几百名读书人,不知道你能不能引见一二,也免得我去别地方另寻了。”
“有啊!”
解奎一听这话两眼都直放光。
“皇孙殿下您说个数,到底要多少人,不是晚生跟您吹,三五百人我立马就能给您招来!”
徐六子听到这里,两只眼珠子瞪得滚圆,敢情皇孙殿下才是审讯的行家呀。
一句狠话没说,就把人犯的话给套出来了!
三五百人?
这一定都是解奎的同伙喽?
哼哼!
他说出这些人名,咱不出一天就能把他们全都抓回来!
朱允熥又跟解奎聊了一下细节,以及今后的工作内容,随即命人放他回去。
徐六子在将人放走后,立马狗腿地表示。
“三皇孙放心,卑职已经秘密派人盯梢,只要这小子赶跑,保准立马把他腿打折!”
“不过三皇孙的办法真是高,不打不骂就让他供出团伙了,卑职佩服得可真是趴在地上了!”
朱允熥听了心里那个汗呀,这徐六子也把人看得太扁了吧。
自己本来也没想把这些手打组怎么着,顶多吓唬一顿就完事。
后来看他们玩得这么溜,甚至生出招揽之心。
不过这都是后话了,也没必要在徐六子面前过多解释。
“六爷,我还有点事想麻烦你。”
徐六子闻言连忙道。
“不敢当三皇孙称六爷,您有什么吩咐,就直接称呼我为徐六子,或者老六就行!”
“老六?”
朱允熥闻言暗道,我算是服了你个老六了。
“黄子澄那边,能不能派几个人收拾他一顿?”
徐六子闻言连忙摇头道。
“皇孙殿下,这事可真不能干了!”
“虎爷临走之时特意交代过,不许我们在跟你胡闹……”
“不不不……不是胡闹,是让我们不给您添麻烦!”
“上次的事情,虎爷把我们好一顿揍,还骂我们画蛇添足,故意给您添恶心,这次不论如何都不能再干了!”
朱允熥压根没听徐六子的解释,只是抓着一点问。
“虎叔去哪儿了?”
“据说去景德镇那边了,说是有什么钦案,卑职也不敢问啊。”
“不过少说也得十天半个月能回来,所以这事至少得等虎爷回来再说……”
朱允熥可是给锦衣卫这边分红了的,此时见徐六子推三阻四心下当即不喜。
“要不咱们换个说法?”
“比如说派两个人,替我保护一下黄先生,避免他的店铺再次遭到飞贼袭扰?”
“另外,你们锦衣卫就不能主动帮朝廷分下忧吗,也派几个人追查一下飞贼啥的?”
徐六子听了这话,倒是认真地思考起来。
“保护黄先生这说法倒是可行,可怎么个保护法呢?”
朱允熥见有门,立马拉着徐六子去一旁聊细节,把个徐老六听得连连赞叹、赞不绝口!
“皇孙殿下,不如您跟皇爷求个情,让皇爷把锦衣卫交给您统领算了!”
“您这个钻空子的水平,比蒋瓛强了几十倍!”
朱允熥听到徐六子的夸赞,颇为不好意思地笑笑,心里暗忖自己是疯了,还是傻了,去一个注定要裁撤的衙门当主官?
再者说,就算自己开口要,皇爷爷也断然不会给的,搞不好还得胖揍自己一顿。
朱允熥回到豫王府的时候,已经过了亥时,约莫是子时初刻。
如果放在平时,他这个时间早就睡了。
然而此时在宫外,他却只觉得时间不够用,还有很多事没做呢。
他先是整理了一下书稿,都是这段时间写的九年义务教育系列,以及一些书名提纲。
在忙完这些,又铺上纸默写了一遍千字文,美其名曰巩固……
不过现在朱允熥彻底放飞自我了,俩眼一闭就瞎写一通,不求最好,只求最快!
在写完这一千字后,朱允熥这才累得躺倒在床上呼呼大睡。
这就是第一天的出宫生活,紧张、兴奋、忙碌、充实。
只是一想到白天还要去宫里上课,朱允熥心里就郁闷得要死。
这完全是在浪费时间,浪费生命啊!
……
黄子澄一大早上就被书店的掌柜给吵醒。
“老爷,大事不好啦,锦衣卫又派人来店里闹事啦!”
“啥?”
黄子澄一听这话吓得腿都发软。
虽说他上次在北镇抚司大牢表现得挺硬气,但那也只是表现出来的硬气,骨子里他早就怂了。
如果不是有太子妃和几个朝中大佬的嘱托,打死他也不敢跟朱允熥作对呀。
“为啥……咱们不是早就不卖话本了吗?”
“他们凭啥还来闹事!”
“他们说是保护老爷的店铺,避免被飞贼盗窃!”
“啊……”
半个时辰后,黄子澄出现在自家书店门口,只见两个穿飞鱼服的锦衣卫,正对着每一个进出书店的人搜查。
在书店的门口的墙垛上,还张贴着一张海捕文书,每当有人在店铺门前路过,这俩锦衣卫都瞪着眼睛看,像是随时要抓捕人犯似的。
黄子澄看到这场景,气得差点吐血。
这特么又是哪个孙子想出来的馊主意!
在自家店铺门口放这么两个门神,还有人敢上门买东西吗?
就在黄子澄气得直跺脚之时,徐六子突然从他身后拍了拍他的肩膀。
“哟,这不是黄修撰吗?”
“你看我们弟兄这保护咋样?”
黄子澄一看到徐六子,腿肚子就是一阵发软。他上次在锦衣卫深造的三天就知道,这货是出了名的狠毒,钦犯一旦落入此人手中,几乎没有能活着出去的。
“徐大人,您就高抬贵手放了黄某吧!”
“再者说,你们这么做,就不怕陛下降罪下来?”
徐六子闻言勃然变色。
“陛下为何要降罪?”
“我们这事做得合理合法,就是说破天去也是我们锦衣卫占理!”
“应天府抓捕飞贼不利,我们锦衣卫主动协助办案,陛下都应该嘉奖我们几句哩!”
黄子澄听了那叫一个气,要不是怕打不过,真恨不得给这徐六子两耳光。
你抓飞贼去城门口抓呀,跑自家书店门口抓个什么玩意,这不是纯粹恶心人吗?
不过听了徐六子的话,黄子澄也意识到一个问题,那就是对这群锦衣卫是真没办法了。
他们既没有胡乱抓人,也没有封自家店铺,只是派了两个人过来站岗,又在自家店铺门口贴了个海捕文书,自己还真没理由告他们的御状……
然而这正是锦衣卫最恶心人的地方,他们整出这个动静,谁还敢登自家店铺的门?
估计用不了半个月,自家店铺就得倒闭!
“徐大人,你给本官个痛快话,你们到底要如何才能把人给撤了!”
徐六子闻言嘿嘿一笑道。
“我们是奉了三皇孙之命来的,黄修撰要是想让我们撤了,还得请示三皇孙才行!”
黄子澄听到这话心里暗恨,果然是这孙子干的!
“徐大人放心,本官这就去面见三皇孙殿下,求他放过本官!”
……
乾清宫。
朱元璋看着满桌子的饭菜,只感觉心里空落落的,一点胃口都没有。
只是不住地向门口张望,像是期待着什么。
“那逆孙还没进宫吗?”
“回皇爷,皇孙已经进宫了,不过在外边买了不少早点,正在大本堂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