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兄,我们到底在等什么呢?”
一座不起眼酒肆的顶楼,魏晗正站在窗户边凝神远望,顾思年百无聊赖地在屋中来回晃悠。
今天下午,魏晗神秘兮兮地把顾思年带到了这个地方,一直等到入夜,只字不提来这儿是干嘛的。
而且屋内连一盏油灯都没点,黑咕隆咚,只能靠窗外洒进来的月色照明。
若不是知道魏晗好女色,顾思年就得考虑一下自己的安危了。
魏晗朝着窗外努了努嘴唇:
“顾兄,你知道那儿是什么地方吗?”
顾思年顺着魏晗的视线看出去,那儿有连成一片的十几间平房,围成了一个院落。
院子门口还有四五名家丁来回晃悠,手中握着长棍,像是在防止有人靠近。
“不知。”
顾思年茫然地摇了摇头。
“这是皇甫琰藏在凉州城内的一处秘密仓库,我们已经暗中盯了许久。”
“仓库?
皇甫琰毕竟实力雄厚,手下养着那么多兵马,有几座秘密仓库不足为奇吧。
魏家也有许多仓库藏在暗处啊。”
“这座有点奇怪。”
魏晗眉头微皱:
“我们盯了很久,以前这座仓库一直荒废,直到近期才开始使用。
最近每到夜晚,就会有一支商队拉货到此处,交给皇甫琰的亲信,神神秘秘。
一连三天,天天如此。”
“半夜送货?”
顾思年眉头微挑:
“那是有点不寻常啊,拉的是什么货。”
“不知道。”
“来了!”
魏晗的眼珠子一下瞪得滚圆,整个人都打起了精神。
“嘎吱嘎吱~”
七八辆马车由十几名车夫拉着,晃晃悠悠的穿过街巷转角,然后停在了那座院落的门外。
深更半夜的,这些人也不插个火把照明,就像是在刻意隐藏些什么。
马车刚停稳,院子里就出来了几十名壮汉,一箱箱地从车上卸货,所有车驾上方都有黑色篷布包裹,压根看不清装的是什么。
两边从头到尾没有任何交流,唯独车队前方一名看似领头的中年人与院门护卫寒暄了几句。
卸货也就不到半个时辰,那些车夫驾着空车缓缓离去,一眨眼就消失在了夜幕之中。
魏晗与顾思年一直在暗处观察,他们所处的这座阁楼刚刚好可以窥见街道全部。
虽然不知道货物是什么,也不知道送货的是什么人,但处处都透着诡异。
“看到了吗。”
魏冉再次努了努嘴:
“若是寻常货物,何必这么鬼鬼祟祟,难不成皇甫家的东西还有人敢抢?
这其中一定有鬼!”
“蒽,是不太对。”
顾思年若有所思的说道:
“不知道魏兄有没有注意,那些木箱需要两名大汉合力才能勉强搬运,说明里面的货物很重!”
“很重?莫非是铁?”
魏晗眼眶一缩,他脑子能想到最重的就是铁器了,顾思年的提醒让他有了个推测的方向。
“想知道货物是什么还不简单?”
顾思年嘴角一翘:
“派一队人跟着他们出城,全都抓了,一问便知!”
“放心。”
魏晗冷笑道:
“已经有人在城外等着他们了,我倒想看看,皇甫琰在耍什么把戏。”
……
魏府的前厅里跪着一名浑身发抖的中年男子,脸上被打得鼻青脸肿,止不住的哆嗦,看穿着打扮像是个经商的富人。
端坐主位的魏冉冷声道:
“知道我是谁吗?”
“知,知道。”
中年男子颤颤巍巍的答道:
“小的见过,见过魏将军。”
“嗯,还算你有眼力。”
魏冉的上半身微微前倾:
“想活命,就老老实实的回答问题,你给皇甫家送的货,是什么?”
“是,是被褥。”
“放屁!”
魏晗一脚就将他踹翻在地,冷声道:
“一箱子被褥需要两个壮汉抬?再给你一次机会,敢撒谎半句,就把你剁了喂狗!”
“别,别杀我!”
中年男子泣不成声,疯狂的磕头道:
“是铁矿石,是铁石!”
“将军饶命,饶命啊!”
“铁矿!”
魏冉霍然起身:
“皇甫琰有没有铁引为凭证?”
“没,没有。”
“你确定?”
“真,真的没有。”
中年商人哭丧着脸道:
“就算再给小人两个胆子,也不敢欺骗将军啊。
若是有铁引,何必这么偷偷摸摸。
将军,小的只是中原来的客商,为了挣点银子养家糊口。
求求将军,饶了小人这一次吧!”
不管是北荒内地还是来做生意的中原人都知道,在这里,铁器生意不能乱碰,否则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希望你没有骗本将军。”
魏冉冷声一笑:
“来人,给我押下去!好生看管!”
“诺!”
几名凶神恶煞的壮汉将他拎了出去,直到出门时这家伙还在求饶。
“哈哈哈!”
魏晗仰天大笑:
“父亲,这简直是天助我魏家啊。
没有铁引私自购买铁器,那可是重罪!
这事捅出去,皇甫琰有两颗脑袋都不够杀的!”
在北荒的地界上燕人最怕什么?就怕这些旧凉人谋反,所以才对铁器严格控制。
你皇甫琰弄这么多铁器,申屠翼会怎么想?
“奇了怪了。”
魏冉倒是没那么兴奋,反而琢磨起来:
“这个皇甫琰到底想干什么?莫非真要对燕人出手?”
“将军。”
顾思年很合时宜的说道:
“皇甫琰手底下才多少人?对北燕出手是不可能的。
但他很有可能会对魏家出手!咱们不得不防啊!”
魏冉父子两心一惊,这两个多月来他们不断蚕食皇甫琰的地盘,皇甫琰始终保持克制,让他们逐渐放松警惕。
难不成皇甫琰并未是退缩,还是隐忍,在背后偷偷积蓄实力,想要给自己致命一击?
一想到这,父子两就不寒而栗。
“父亲!”
魏晗沉声道:“不管皇甫琰意欲何为,此事都是死罪!
只要上报给燕人,他就算想活都难!
天赐良机啊!”
“好!”
魏冉满脸冷笑的站了起来:
“我这就去一趟北燕大营!”
……
魏冉恭恭敬敬的站在帐下,端坐主位的申屠翼眉宇紧凝,一言不发,让大帐中的气氛极为压抑。
军帐两侧站着二十名刀斧手,一个个怒目圆睁,厚重的板斧就这么横在胸前,闪着寒光。
“皇甫将军到!”
“进!”
伴随着一声厉喝,姗姗来迟的皇甫琰迈步走进大帐,当看到两排刀斧手时眼神明显就不对了。
不过他还是强作镇定,抱拳道:
“属下参见将军,不知将军急召卑职前来所为何事?”
申屠翼眼眸微眯:
“你不知道本将军找你来是何事?就没什么要主动交代的?”
皇甫琰满脸疑惑:
“属下听不懂,请将军明言!”
“凉州城东小巷,是不是有一座你皇甫家的秘密仓库?”
皇甫琰的面色微微一僵:
“是!”
“这两天的半夜,每天都有人去送货?”
“是!”
“送的是何货物?”
皇甫琰犹豫了一下,答道:
“天气越发严寒,属下特地为麾下士卒采买了一批御寒的衣服被褥。”
“皇甫琰,事到如今你竟然还敢狡辩!”
不等申屠翼开口问话,魏冉就呵斥道:
“明明是你私自从中原购买铁器,还想遮掩?
真当申屠将军是傻子吗!”
“铁器?什么铁器?”
皇甫琰满脸错愕:
“我不懂魏将军在说什么,仓库中存放的确实是被褥,若有半句无言,属下甘愿受罚!”
“皇甫将军还真是沉得住气啊。”
魏冉都快气笑了:
“中原商人将铁矿搬进你皇甫家的仓库那是我魏家亲眼所见,都这个时候了,皇甫将军还是不愿意说实话吗?”
魏冉现在再也没有之前的表面和气,既然已经决定正面硬刚皇甫琰,就只能彻底撕破脸皮了。
申屠翼的眉头微微皱了皱,自己的台词全被这个姓魏的抢了。
皇甫琰不再看魏冉,而是冲着申屠翼抱拳道:
“将军,卑职实在是听不懂魏将军在说什么,但末将确实没有私自购买铁器,想必是有小人栽赃陷害吧!
毕竟我皇甫琰树大招风,有些许小人惦记也很正常。”
“放肆!你说谁是小人!”
魏冉勃然大怒:
“我魏冉还犯不着在将军面前陷害你,是你皇甫琰敢做不敢认!”
申屠翼陷入纠结,皇甫琰一脸无辜的样子看起来真像是不知情,但是魏冉又信誓旦旦,咄咄逼人,不得不信。
“申屠将军!”
魏冉抱拳喝道:
“末将请求,立刻派人搜查仓库,魏家的人一直在那儿盯着,他们绝无可能将铁矿运走。
只要一搜,便真相大白!”
“嗯。”
申屠翼面无表情的看向皇甫琰:
“皇甫将军,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老实交代,本将或许还能从宽处理,若是顽抗到底,那就……”
皇甫琰面不改色,抱拳道:
“将军,但搜无妨!”
“好!”
申屠翼大手一挥:
“派人去搜,务必要掘地三尺!”
……
皇甫琰与魏冉就站在帐中,等待搜查的结果。
几十号刀斧手就这么瞪着皇甫琰,但凡他有定点异动立马就会当场斩杀。
但躬身而立的皇甫琰就像个没事人一样,脸上看不出丝毫的畏惧。
魏冉在心中冷笑:
“看你还能淡定到几时!”
足足大半天过去了,负责搜查的燕军武将总算是回到了军营,沉声道:
“将军!仓库中所有货物都已经查抄,运回了大营!”
申屠翼看了一眼皇甫琰,这才问道
“是什么?”
“是御寒的被褥和衣物!”
这一刻,皇甫琰的眼眸中闪过一丝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