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路边沿。
几道人影从对面的山坡上滑落下来，几人都瘦瘦高高的，快步来到贾明跟前。
贾明环顾四周，将怀里一个包袱递给几人：“快到清水县了，再忍忍。”
“二当家的！咱这一路就靠着这些玩意儿过日子，啥时候才能去找大当家的呀！”
“就是。虽说这队伍里的人厉害，荒年里走到哪儿都能弄到吃的，但我怕他们再停下休息，我们都走不到清水县了。”
几个人饿虎扑食的将包袱里的菜饼子和地瓜分食，一双双眼睛都死死盯着贾明。
贾明笑：“这里距离大哥的山寨也不远了，你们吃完这顿，就按照我之前告诉你们的路去找大哥。”
“真的！？”
“小声点。”贾明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咱们这次回来投奔大哥，可也是带着肥羊回来的。到大哥跟前多给我们说点好话，早点来接应我。”
“肥羊？就那一群老弱病残，哪门子的肥羊！？也就兜里的吃的多点。”瘦高男人冷嗤一声，边把包袱里的碎屑也摸了个干净，小声嘀咕，“啧，不过你每天拿点东西给咱，他们都没察觉，可见他们粮食多得很，也不在乎这一星半点。”
“大当家的在清水县都闹粮灾，要不是临河还能捞鱼，冬天要死一大片呢。不过现在春天来了，除了第一场雨下不下来，瞧着能重新种地，之后应该不愁吃了才对。”
“那也不需要他们的粮食啊，哪里来的肥羊！？”
几人面面相觑。
贾明冷笑：“跟大当家的说。队伍里还存着两大包袱肉干，野兔野鸡野狼的都有，妇孺那么多，随随便便卖给大户人家也有几百两银子呢。队伍里最近又来了个江南小少爷，身上挂着千两的玉佩！而且，队伍里我盯了一路，有一对看着脏兮兮的母子，跟之前我们路过京城时看见的通缉令差不多，到时候往官府一送，十万两白银！”
“嚯！这队伍里还真卧虎藏龙。”
“我的老天爷呀，吃的值钱的都有，就连十万赏金的通缉犯也有呀，二当家你别骗咱呀！”几个瘦高的人听见都要激动的跳起来——十万两，这辈子都没见过！
几人说话声音越来越大，贾明没好气的每个人赏了清脆的几巴掌。
“没见过世面的！吵什么吵，也不怕谁路过听去了。”
瘦高男人捂着脸，赔笑：“谁敢听墙角，老子第一个给他剁了！只要二当家的没看错，那咱去大当家山寨里说话，都能用鼻子看人了。”
“就你这嘴，真怕你在大哥跟前说错了话，过来，我好好教你们该怎么说！”
贾明拧着那人的耳朵把人拉过来，几个人凑在一起。
背后的山坡上。
三个脑袋探出来，将刚才的对话听的清清楚楚，眼睛圆瞪。
肖瀚的眼里更是升腾起怒火，抓烂了手边所有的杂草，怒声低吼：“山匪！他们竟然是山匪，我奶娘就是山匪……”
“肖瀚哥哥，别激动，这里容易被发现。”
宋楚烟急急忙忙捂住他的嘴，把人往山林里扯走，走时，肖瀚愤愤踩踏过树枝，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
“谁！？”
贾明敏锐的回过头。
只听见山林里传来几声：“咯咯——”
随后，树林摇晃了一下，两只瘦瘦弱弱的鸟振翅飞走。
“二当家的，你太警惕了些吧。就是几只雀，咱们继续说。”
“可我……”
“你给我们送了一路吃的，队伍里也没人发现，咋地？到了大当家的地界他们突然就发现咱们了？”
“这倒也是。”贾明敛眸，虽说宋楚烟那个伶牙俐齿的小丫头是个威胁，可他晚上喂了一路的兄弟，也从来没人察觉，应该是他太过紧张，多心了。
山林里。
沈奕川学了几声鸟叫后就停了下来，三人来到安全的地方，他见肖瀚紧紧握着拳头，冷声道。
“这群山匪还真是猖狂，吃的金银，就连女人孩子们的主意都打，简直天理难容。”
“怪不得他急着让我们去清水县，原来是为了将我们一网打尽。”
宋楚烟叉腰冷哼。
沈奕川眸光又暗了暗，而且，贾明总是时不时过来一趟，原来是已经发现他和母亲通缉犯的身份了。
旁边的肖瀚突然开口：“找时间，我一定要解决了他们！山匪这东西，就不该存在！不过哪里来的什么通缉犯值十万两白银，朝廷什么时候开过这么高的价？”
宋楚烟眨了眨眼，莫名避开了目光。
母子两人。
哥哥和阿娘总是把脸弄得脏兮兮的，说话谈吐也和村里人不同，倒是不难猜。
只是她觉得这事情没必要戳破，更好让哥哥和阿娘安心。
突然，肖瀚的目光看向了沈奕川：“等等，我好像从京城逃出来的时候，瞥见过一眼，沈奕川，难道是你和你……”
“我看你眼睛真是瞎了。”沈奕川没好气的过来敲他脑袋，“我和母亲一个孩子一个妇人，瘦瘦弱弱的，也没什么本事，到底要做成什么事情，才能被朝廷悬赏十万两白银？”
肖瀚一方面觉得这话有道理，一方面，又存了怀疑的心思。
虽然通缉理由没说。
可京城势力盘根错节，有些人只是活着，兴许都对皇族有威胁，不过……
“无所谓了。就算你和慕姨就是通缉犯也没事，反正我爹逃出来的时候同我说过，现在朝廷里掌权的不是什么好人。这通缉令上的人说不定才是好人呢，既是好人，那就跟我是同路人。”
“……”
沈奕川的神色变了又变，终究还是没说话，只是看向肖瀚的目光里多了几分感谢。
这小子看起来呆呆笨笨的，没想到也是个明理懂事的。
他反过来问宋楚烟：“妹妹怎么想？”
“我不懂这些，但哥哥不会做坏事，囡囡要一辈子跟着哥哥和阿娘。”宋楚烟扑进沈奕川的怀里，想起一家人相拥而眠每个夜晚，都比上辈子自己孤零零在出租屋独自处理伤口的夜要温暖许多。
如果可以，就这么一起过一辈子吧。
她懒懒的埋进沈奕川的怀里，撒娇嘟囔着走不动。
沈奕川笑着将她背起来：“哥哥背你一辈子。”
“嗯，哥哥最好了。”
“我说你们要黏糊到什么时候？赶紧回去给慕姨报信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