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挺着肚腩,只是微笑:“当然,这也是因为他进了二皮沟大学堂的缘故。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观音婢,你还记得前几日,朕还和你说,陈正泰让冲儿去考试,是故意想让长孙家丢丑吗?哎……朕终究还是想岔了,这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啊。”

长孙皇后欣喜的样子,颔首:“何止是陛下这样呢,便是臣妾,也是这般想的,总觉得陈正泰行事有些孟浪了。哪里想到……他这是智珠在握,早有准备了。”

李世民又说此番二皮沟大学堂中试的人占了雍州读书人的六七成。

长孙皇后又一次惊得瞠目结舌,却是不由担心地道:“陛下,木秀于林风必摧之,难道陛下不为此担心吗?”

“不担心。”李世民正色道:“这有什么可担心的呢?入二皮沟大学堂的学子,什么人都有,有一人叫邓健的,朕怎么也想不起此人是谁了,可又觉得好像在哪里听说过,朕今日念出他的名字,这满殿文武,一个个也都是茫然之色,想来此子乃是寒门子弟,观音婢,这邓健,便是此次雍州州试的头榜头名,朕开科举的本意,就是要广纳海川,要让天下人知道,只要读书,朕不问贵贱,尽都给予恩荣。至于他的出身如何,门第如何,这都不紧要。”

李世民说到这里,叹了口气道:“现在想来,还是这二皮沟大学堂没有白费朕的心思啊,它能招揽不少寒门子弟,令这些人入学堂读书,还能教育他们成才,与那世族子弟平分秋色不说,甚至还可以考的比世族子弟更好。如此,既堵住了世族的悠悠之口,又使朕可以广纳贤才,这是两全其美啊。”

李世民随即又道:“若是有人不服气,可以去考嘛,他们若是能考过二皮沟大学堂,朕自然也一概重用。若是考不过,还有什么说辞,谁敢对陈正泰,对二皮沟大学堂有什么微词呢?他们想做这风儿,摧残了陈正泰,朕就将他们诛灭了就是了。”

李世民说到这里,斩钉截铁,语气很坚决。

规矩……朕已经定了,在朕的规矩之下,随你们怎么玩,可只有一条,不能坏了规矩,谁坏了这个规矩,就弄死谁。

可若是你有本事能在朕的规矩之内,死死地压住陈正泰或者是大学堂一头,那是你们的本事,朕不但不会不高兴,反而会大加赞赏。

长孙皇后松了口气,心里好像是一块大石落定一般:“不错,无规矩不成方圆,做大事,首先就是要立下规矩,惩罚破坏规矩的人,而褒奖像陈正泰这般的人。二郎这是金玉良言,二郎有这个心,臣妾也就可以放心了。这陈正泰……论起来,臣妾还真该对他感激涕零,他这大学堂,不但为国家提供了贤才,了却了二郎的心事。又何尝对长孙家不是恩惠呢?”

“二郎……臣妾听说,遂安公主似乎一直属意陈正泰,遂安公主虽为周贵人所生,并非二郎的嫡女,可她的为人,却是憨厚的,在众公主之中,乃是翘楚。而陈正泰呢,又是二郎的得意弟子,臣妾以为……”

李世民听到此处,也是意动了。

其实到了如今这个地步,陈正泰是肯定要娶公主的,李世民在这方面,早有准备。

现在长孙皇后提出来,李世民便不由道:“其实朕也在犹豫这件事,原本……朕想将长乐下嫁给他,长乐的性子,你是知道的,她现在不肯下嫁长孙冲,便是几头牛都拉不出来,朕在想,她既不肯嫁,到时另择宗室良女给冲儿吧。朕是他的舅父,现在冲儿又改了性子,怎么能亏待他呢?”

长孙皇后明白李世民的意思了。

他在犹豫。

有点想嫁长乐,又觉得好像遂安更稳妥。

一时拿捏不定主意。

长孙皇后对这陈正泰的印象自是再好不过了,心里也觉得,自己亲骨肉长乐若能下嫁,那是再好不过的,只是碍于遂安和陈正泰的关系罢了。

想了想,长孙皇后叹道:“这事,还是需早做决断,遂安公主与陈正泰毕竟两小无猜,倘若是下嫁长乐,就太对不住她了,她是极憨厚的性子,秉性也是一等一的,便连长乐也不如她,这一点,臣妾心知肚明,只怪长乐福薄。”

李世民听了,不禁吹胡子瞪眼:“什么叫长乐福薄,就算不嫁陈正泰,那也该是陈正泰福薄才是。”

长孙皇后笑了:“是,是,是,还是二郎说的好。好了,先不说这个,臣妾在想,马上就要年关了,陈正泰此番立了功劳,臣妾应当好好谢谢他才是,不如今年守岁请他入宫吧。”

李世民点头:“他是朕的门生,请他入宫,参与宫中的私宴,也无不可,那么朕就这么定了,张千,你记下。”

张千在旁,听得心惊肉跳,开个学堂,也有这么多的优待啊。咱还做了一辈子的宦官呢,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

李世民随即又道:“还有一件事……此次雍州头榜头名者乃是邓健,唔,这州试第一者,该叫什么来着,好像陈正泰上过一道奏疏,是了,该当叫案首才是,他是我大唐雍州的第一个案首,该以示恩荣才对,传朕的旨意,委派礼部的大臣,亲往他邓家的府上,不,就委派豆卢宽吧,让他亲自去一趟,宣读朕的奖励,朕要给他的府上,营造一个石坊。”

李世民说着,眉挑起:“如此,才显得朕对这州试的重视,所以得劳烦豆卢卿了。”

“喏。”

…………

旨意传出来,送至中书省。

中书省这里,个个精神抖擞,房相公的儿子居然中了,这一下子,所有人都打起了精神。

陛下要派人去本次雍州案首那里宣读旨意,还要派人营造石坊,中书省这里,似乎极为看重。

当然要看重,房玄龄又不傻,自己的儿子也是秀才中的一员,虽然不及这邓健,可陛下对案首的优待,本身就是给天下所有的秀才增色啊。

这邓健,不过是秀才们的代表而已,他的儿子房遗爱,自然与有荣焉。

因而,房玄龄格外的看重,甚至还嫌弃规格不够高,亲自拟定了一个诏书,火速送去宫里让李世民过目。

李世民自是欢快地加了印玺,随即送至礼部。

于是豆卢宽率礼部众属官,开始成行。

得了旨意的时候,豆卢宽还是松了口气的,陛下既下了旨,这就说明认可了这个案首。

而这案首,乃是在自己主考之下录取的,也就说明,彻底打破了此前舞弊的传言。

他这礼部尚书,算是终于将州试办妥了。

带着一应属官,又让人打起了牌子,前头有数十个差役开路,十数个官员在后头坐着车马,左右是数十个飞骑护卫,浩浩荡荡的队伍,随即自礼部出发。

豆卢宽喜欢干这等给人锦上添花的事,所以他坐在车马来,倒是心情轻松。

至于这位邓案首,他倒也期待见一见,毕竟……是自己亲自录取的嘛,将来此子若是能鹏程万里,当然也有他的干系。

跟随而来的属官们也很高兴,难得出来走一走,一般这样钦命的差事,都是很优厚的,说不定对方还能塞一点钱呢。

当然,他们也不看重这点喜钱,主要是享受这种大喜的过程,就好像别人成婚,自己跟着去凑热闹,人家入洞房,自己还能跟在墙根下头听一听,这也是一件美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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