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两个家伙的表现,就完全不同了,在瞬息万变的战场上,迅速的寻找到战机,拥有了敏锐头脑的同时,也会毫不犹豫的付出行动,当机立断,这样的本能,简直就是天生的将种。

此后反复的冲营,都印证了李世民对二人的看法,若是第一次第二次可以说是运气,那么连续数次冲营,都能寻觅到对方的弱点呢?

大唐固然需要莽夫,可这样的莽夫,对于李世民而言,用处并不大,可大唐却需要那种可以独当一面,决胜千里之人啊。

尤其是见二人年轻,那薛仁贵的年岁看着更只是和陈正泰一般大的少年郎,这就更令李世民心中大喜。

作为一个帝皇,李世民看待任何事都想得更远,老一代的大将们终究会慢慢凋零的,而大唐在他的构想之中,却需屹立千年,那么……在将来,自然需要这样的人。

“还不快来见驾。”

宦官催促。

薛仁贵有点慌了,倒是苏烈镇定,立马上前行礼。

薛仁贵这才有样学样,也跟着行了礼。

李世民坐在高头大马上,厉声道:“朕想看看,是谁这样的大胆,竟敢在此冲我大唐扶风营。”

薛仁贵:“……”

苏烈正色道:“回禀陛下,这不过是营中殴斗而已,卑下愿意领罚。”

殴斗?

原来你们二皮沟的人,管这叫殴斗?

站在李世民身后的程咬金,瞪大着眼睛看着地上吃痛狼狈的刘虎,一时心疼,有这样的殴斗吗?

李世民一时也没了脾气,却继续打量着二人,随即道:“你们何故殴斗?”

薛仁贵立即道:“是因为这刘虎该死,居然和扶风郡上上下下一起侮辱了……”

苏烈忙打断薛仁贵道:“只是因为扶风郡将军刘虎想和卑下二人较量一下,卑下二人其实是不敢和他们较量的,毕竟他们人这么多,可刘将军执意如此,所以我们只好满足他。”

苏烈说的理直气壮,脸都不带一点红的!

这个理由……很荒唐啊,难道说刘虎自己犯贱?

可偏偏,这理由却又让人无法反驳,也说不出反驳的话!

因为……对方是一千多人啊,你总不能说,两个坏透了的家伙,刻意挑衅对方一千多人,则一千多人受辱,奋起反抗,最后被这两个汉子按在地上狠狠的摩擦吧。

从道理上,说不过去。

大家只听说过人多欺负人少,没听说过两个人欺负一千多人的。

何况那刘虎,已被揍得他爹都不认得他了,他爹刘武还在惊恐的用目光在一地的伤卒里逡巡,寻找哪一个是自己儿子呢。

即便是这刘虎不服气,要跳出来澄清,其实也不必担心,因为刘虎绝不会澄清的。

这是军中的规矩,你都被人揍成了这个样子了,还有脸出来说什么?

是嫌自己还不够丢人吗?

若是单打独斗输了也便输了,偏偏是这么个打法,居然还能输。

现在刘虎除了装死,还能如何?

李世民则是板着脸道:“军中不得私斗,私斗者,当如何?”

“当杖二十。”苏烈毫不犹豫的道。

李世民就冷冷道:“来人……杖二十。”

苏烈便大喝:“卑下领罚了。”

薛仁贵面上则是掩不住喜色:“卑下也甘愿领罚。”

不就是挨揍吗?

这杖二十在军中固然是很严重的惩罚,可薛仁贵却一点都不在乎。

于是便有人将二人拉到一边,二人很从善如流地解甲,趴下。

执棍的禁卫对视了一眼,平日若是有人挨打,他们倒是很卖力的,可这二人,禁卫们却没多少底气。

一方面,他们有一个深刻的认知,对方是二皮沟的人,那陈正泰可不好惹的。

另一方面,这二人,简直就是杀神啊,刘虎得罪了他们,这两个家伙将整个扶风营都揍了,自己若是得罪了他们,谁能保证他们不会记住自己?这种不顾后果,且还能以一当千的人最不好惹。

薛仁贵美滋滋的趴在地上,要行刑时,还乐呵呵的回过头,朝那行刑的军卒咧嘴一笑道:“老兄,用点力打,不要徇私。”

这军卒一听,顿时觉得自己头皮发麻,要吓尿了。

另一边,陈正泰倒是急了:“恩师……”

李世民坐在马上,板着脸,摇摇手,示意陈正泰不得作声。

却在此时,那军杖已是高高举起,随即落下。

啪嗒……

“用力!”军杖落在薛仁贵的背脊上,薛仁贵大喝。

显然……这军卒是雷声大雨点小,表面上是将军杖高高扬起,等落到了薛仁贵的身上时,力气早就没了七七八八。

二十棍打下去,二人很快就起身来了,又生龙活虎起来。

随即,二人回到了李世民的面前,又行礼。

李世民眼眸眯着,看着他们:“薛礼,苏烈……朕自陈正泰那里,久闻你们的大名。”

二人都看了陈正泰一眼,陈正泰瞪着他们,示意他们好好回话。

李世民随即道:“今日既惩戒了你们,你们当记住,不可再有下次,朕需要的不是勇于私斗之人,朕要的是能勇于国战,你二人……乃是陈正泰的别将,朕问问你们,这二皮沟,是否埋没了你们?”

此言一出,所有人就都知道陛下什么意思了。

只要他们说一声愿听从陛下安排,那么或许……他们就会有更大的前程。

毕竟人才难得,说不准陛下一声令下,直接敕封他们一个将军也有可能。

苏烈皱眉,随即正色道:“卑下从前在其他的府郡,也是别将,那时卑下确实是被埋没了。”

他倒是说了一句实话。

然后,苏烈随即就又道:“我大唐军中,若说没有弊病,那么卑下就是欺君罔上,卑下见多了将军们作威作福,也见识过有人克扣军饷,对于操练和军中之事不放在心上。现在天下承平了,大家都觉得应该享清福了,而卑下性子比较刚烈,难以和他们沆瀣一气,因此……素来和他们不甚合群,甚至遭人排挤,这几年来,对此早已习以为常。”



众将听到这里,个个默不作声。

这苏烈说话很稳妥,可是胆子却很大。

其实很多事,他们是心如明镜的,苏烈所说的问题,莫说是天下承平,就算是天下大乱的时候,照样有不少。

军队是由人组成的,有人就不免要藏污纳垢,克扣军饷,疏于操练。

这些事……有,而且很多,现在的情况,已经愈演愈烈了。

李世民皱眉起来,这些事,他也是有过一些耳闻的,但是他觉得……这应该是极少的情况。

这倒不是他不能体察下情,而在于,李世民毕竟是军中出来的,对于军中的印象,还停留在很多年前。

他对于军中,总是抱有着许多年前的美好想象,哪怕偶有人上奏,他也只认为,是那些御史故意挑刺而已。

可眼前这个苏烈,好大的胆子。

只是苏烈既然说的,乃是他自身的情况,偏偏使人无法反驳。

李世民凝视着苏烈,他知道,眼前这个人,是一条汉子,这样的人说的话,不会有假。

于是他鼓励苏烈道:“你继续说下去。”

苏烈便道:“卑下说这些,并不是因为卑下陈述自己受了什么委屈,而是卑下隐隐觉得……觉得……这样承平天下,府兵迟早不堪为用……”

苏烈可谓是一腔热血,今日总算逮着机会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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