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翙恍恍惚惚呆坐半晌,等眼中泪水落了个干干净净才抬起清亮的眸子,看向守在床边的人,自嘲一笑,“没什么事儿,只是做了个梦,梦见一些让人不高兴的事儿而已。”

现在好了,她的两个仇人在宫里这回元气大伤,不死也会脱层皮。

尤其是谢云绮,帝王的疑心比任何东西都可怕,昨夜寿康帝虽未直接发火,可看谢云绮的眼神也很不对劲儿,他此生最爱魏妃,为魏妃做了多少荒唐事,也不差杀儿子这一条了,他不在乎青史留骂名,只在乎魏妃而已。

谢云绮昨夜那盏长明灯一灭,犹如暗夜里枯木间闪烁的一抹星火,只待风一吹,便能燃烧起来,将他烧成一抔灰烬。

她微微一笑,彻底清醒过来,抬手拭去眼角的湿润。

平安度过妃位丧仪,她心里十分高兴,嘴角忍不住泛起一个淡淡的浅笑,“这两日你在家可还好?”

“好得很,在新月小筑里无人管束,自由自在,别提有多舒服。”楼小河挑起眉梢,露出一副讨好模样,“我还趁着幽兰苑没有主子,将那两根蜡烛送了回去,顺便装鬼,帮你吓唬了一下明微。”

明翙点点头,笑意加深,“如此极好。”

收拾完甄宝珠,也该收拾收拾吕氏和明微了。

她没了睡意,便起身披上外衣坐到窗边的罗汉床上,双腿盘膝,膝上盖了一条厚厚的毛毯,上次说要给府上众人送的礼物好没绣好,她反正也无事,便将绣线翻出来。

楼小河奇怪地看她一眼,总感觉明翙与他见过的所有闺阁少女都不一样。

她年纪不大,眼里却是看透了世事的云淡风轻,根本不像个不谙世事天真单纯的小姑娘,反而像个年岁不小经历过风刀霜剑的大人,她沉稳端方往那矮几旁一坐,身上那股淡雅端庄的气质便出来了,让她本就玉质天然的容貌,添了一份特别的韵味儿。

楼小河喉结滚了滚,以拳抵唇轻咳一声,坐到她对面,“你进宫后是不是发生了什么?我看你们家所有人脸色都不太对,甄宝珠呢?她怎么没回来?”

楼小河体察入微,明翙手中针线没停,间或抬起睫毛,“你还能看出这个?”

楼小河道,“就是没见过你这么疲惫的时候。”

明翙想,她这不是疲惫,她这是大仇得报之后的松快,心里紧绷的那根弦松了,人就放松下来,自然而然也就累了。

她笑了笑,道,“甄宝珠回不来了,我还挺高兴的。”

楼小河帮她理了理缠绕在一起的金丝线,随口问,“她怎么了?”

明翙想了想,嘴角微勾,“她在魏妃丧仪上吃错了东西,发疯砸香,还大喊她将来是要做皇后的人,当时所有人都看见了听见了,长乐公主也在,她弟弟八皇子是她要扶持的下一代皇储,甄宝珠这话几乎等于被公主殿下判了死刑。后来她就被公主的人拉出去打了板子,我就站在熙和宫大殿门口,听她从哭闹到求饶,再到没了喘气声儿,我感觉,她已经死了,再也不会回来了。”

楼小河总觉得明翙这语气平平的话语,背后却藏着更深刻的东西。

他审慎地看了她许久,见她嘴角始终带着笑,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儿,“明翙,你是不是有点儿难过啊?”

“我怎么会难过?”明翙奇怪的睨他一眼,笑说,“甄宝珠早就该死,我应该高兴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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