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八日,午时。
疲惫的邝一圭顾不得满身的灰尘和疲惫,脸上难掩喜色,翻身下马,疾奔向史万山与胡泽全。看到邝一圭回来,病情沉重的胡泽全也忍不住从担架上翻身坐了起来。
“成了,成了!”邝一圭喜滋滋地道,“他们答应了,答应为我们提供粮食,与我们一齐去攻打泉城。”
史万山欣喜若狂,“一圭,这一次你可立了大功了,有了粮食,士兵能吃饱,我们就有劲头去打泉城,突破泉城,那可就是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游了。”
邝一圭从一边士兵手中接过一个水壶,大大地灌了几口,也是难以置信地道:“胡将军,史将军,连我自己也没有想到这么顺利,当真是上天相助啊!”
“一圭,曾逸凡提出了什么条件?”胡泽全一边咳漱,一边问道。
“末将没有见到曾逸凡!”邝一圭将水壶递给了身旁的士兵,抹了一把胡须上的水滴,“不过末将见到了曾逸凡手下的三员大将,郭全,梁翼,周叔闻,这些细节都是我与他三人敲定的。”
“什么,你没有见着曾逸凡?他们三人怎么可能作主?”史万山一惊。
胡泽全也霍地抬起了头,眼中满是疑惑之色。
“是这样的,曾逸凡在这一次撤退之中,途中染了风寒,病得不轻,一时半会儿起不了床,现在曾部所有事宜都由这三人一齐主持。说明了我们的意思之后,那郭全便带了胡将军的信件去白马山要塞向曾逸凡回禀,回来后便应承下了此事。条件则是粮草一天一付,同时将整编我军,将我军编入他们的战斗序列。”
“原来是这样啊!”史万山点点头,“郭全,梁翼,周叔闻三人原是曾部大将,此三人会同主持曾部军务,也是说得过去的。胡将军,您怎么看?每一次只给付一天的军粮,看来他们还防着我们呢!还有什么?”
“哦,郭全说白马山太小,实在是安置不下这么多军队,所以请我们去十里弯扎营,他们会提前派人去那里埋锅造饭,我们一到那里,就会有热腾腾的饭吃。”
胡泽全突然剧烈的咳漱起来,直咳得有些喘不过气来,史万山赶紧上前为他抚着后背,帮他顺气,半晌,胡泽全才摆手道:“一圭,你辛苦了,先下去休息一下吧!”
“是,胡将军!”邝一圭躬身行了一礼,走了开去。
看着胡泽全的脸色,史万山心中突地一跳,“胡将军,你怎么想这事?”
胡泽全以手抚胸,半晌才悠悠地道:“万山,只怕曾逸凡已经出事了!”
“出事了!”史万山失声惊呼。
胡泽全重重地点点头,“曾逸凡得了什么病,居然连见人都不行?他既然能见郭全,为什么不能见邝一圭,这么大的事情,郭全三人就能这样大包大揽地作了主?而且曾部手下大将可不止他们三个,还有成化,姚清泉,更何况,曾逸凡当真病重不能理事的话,主来主持军务的也一定是曾氏族人,而决不是三个外姓将军。”
史万山神色凝重,“您是说曾部已经发生哗变,曾逸凡他已经失去了指挥权?”
“如果我猜得不错,一定是这样。而且哗变的主谋必定是郭全,梁翼与周叔闻三人,成化与姚清泉只怕已经被拿下了。”
“既然如此,他们为什么还要提供给我们粮食,答应与我们合兵?”史万山问道。
“他们哪里是想与我们合兵,他们是想吃掉我们,拿我们作见面礼给李世。”胡泽全抬起头,盯着远处的青山,一字一顿地道。
“他们投降李世?”史万山惊讶地道。
“不错,否则他们还有什么第二条路可走么?一定是这样的。万山,你把全州地图打开。”胡泽全道。
史万山摆摆手,身后一名亲兵从背上解下一个包袱,从中抽出一个卷轴,递给史万山。
胡泽全打开地图,将地图铺在棉被之上,指着一个地方道:“万山,你看十里湾的地形,郭全让我们去十里渡扎营,安得什么心思?”
史万山看着地图,其实对附近的地形,史万山是较为清楚的,不过先前没有往这个方向去想,此时有了这个想法,再来看十里湾时,不由倒抽了一口凉气,如果全军真地进到这个十里湾扎营的话,对方从外围扑上来,自己的背后就是沱江了,而且这个半月牙形的湾滩,纵深极浅,最宽处也不过二三里深,而长度却足足有十数里长,所以叫做十里湾。对方用心之险恶,此时已是一目了然。
“胡将军,我们怎么办?对方要想吃掉我们,我们现在的军力,实在是不堪一战啊!”史万山叹了一口气,“想不到连曾部也想打我们的注意了。”心里直觉得憋得慌,下山猛虎被犬欺,落毛的凤凰不如鸡啊!
“万山,我们中军还有五千人战力并不曾减损多少。”胡泽全两眼发亮,盯着史万山。
看到胡泽全的眼视,史万山吓了一跳,“胡将军,你不是想冒险打这一仗吧?”
胡泽全喘了一口大气,“这一仗是不得不打啊,万山,你说,如果我们不去十里湾,那里对方必然知道我们已经瞧破了他们,那时候全军整军来袭,我们才真正地是大难临头,先不说我们现在的状况打不打得过对手,只要被他们缠上几天,身后的定州军就会像闻着血腥味的苍蝇扑上来,那可就是灭顶之灾了。”
“将军的意思是?”史万山若有所思。
“他们想用计灭了我们,那我们何不将计计就计?”胡泽全眼中闪着幽光,“万山,这是一次大冒险,如果赢了,我们便可以得到曾部军粮和白马山要塞,回过头来,便可以反咬追军一口,嘿嘿,就此翻身也不是没有可能?”说得兴奋起来,脸上泛起不正常的嫣红,神情极度地亢奋。
“万山,召集所有参将以上的军官马上到我这里来开会,成败与否就在此一举,每一个人都要竭力求生,要想活着的话,这一仗我们全军每一个人都得竭尽全力,我需要他们去动员他们的每一个士兵,十里湾,嘿嘿!”胡泽全重重一拳砸在担架上,一下子用力过度,又是大声咳了出来。
白马山要塞,作战室中,一个简易的沙盘已经做了出来,围在沙盘边上,郭全指着十里湾道:“梁将军,周将军,你们瞧,只要南军进入这片区域,你们两部则从埋伏地点杀出,封住对手的去路,一群饿得两眼发绿的残军,还不是手到擒来。”
梁翼兴奋地搓搓手,道:“计策是好,但是郭将军,对手会上当么?胡泽全可是当世名将。十里湾这地形?”
郭全笑了笑,“他们现在已经饿得分不清东南西北了,要溺死的人,便是一根稻草也会拼命揪住的,更何况,我们这里的情况,他们怎么知道?这一战,十拿九稳,不过为了万全其见,你们两军突击打击他们的军队,我则率凤离营居后接应,以防胡泽全还留有后手,你刚刚也说了,胡泽全是当世名将,不管如何困难,我相信他手里一定还有一支能战的军队,我的任务就是盯住这支军队,而你们,则是打击溃兵。”
“不错,如此方能万无一失,即便对手有所察觉,我们也无所畏惧。”周叔闻点点头道。
郭全拍拍手,道:“既然如此,我们便分头行动吧!”
“告辞!”
“告辞!”
梁翼与周叔闻两人拱手与郭全道别。
看到两人离去的背影,吉通有些不解地问道:“郭将军,歼灭南军溃兵这可是大功劳,我们为什么要将这大功劳让给他们?”
郭全冷冷一笑,“吉通,看着轻易的事情,做起来并不见得简单,正如梁翼所言,胡泽全是当世名将,所谓困兽犹斗,狗急跳墙,南军陷入绝地之后,如果不想被赶到江里喂鱼虾,必然会拼死一搏,其爆发出的战斗力不容小觑,凤离营我们经营了这么多年,其实这种可打可不打的仗,我可不想让他们去冒险。”
吉通咬着嘴唇,“既然可打可不打,为什么不干净利落地拒绝了南军,反正他们也不敢攻打白马山和白马渡,就让他们一路饿到泉城,再收拾他们岂不简单?”
郭全出了一会子神,道:“吉通,你是定州军人,我也不瞒你,梁翼和周叔闻手下各自还有一万多曾军精锐呢?不消耗一些掉,怎么能放心地让他们进入辽沈地区替主公做事?”
吉通身体微微一振,“如果他们挡不住南军的拼死反击怎么办?”
“打溃了也不要紧,只要凤离营还在就行。”郭全道:“再说,这一仗,他们真想打败也还不容易呢,要知道,王琰将军的常胜营会在战斗之中赶到,胡泽全有什么打算,是不是瞧破了我的计划,根本无关紧要,只要常胜营一赶到,一万多常胜营骑兵,再加上我们一万余人凤离营悍卒,一力破百会,他胡泽全即便有三头六臂,七窍玲珑心,也一样将他摆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