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低头往旁边挪了点，和他拉开距离后，很低声，带点警告的意思，“大家都在看。”
“谁会这么闲。”结果他打眼扫过去，所有人顿时齐刷刷的收回视线。
看看天、看看地，然后若无其事的研究研究手里的模拟枪。
边炀扯了下唇角，身子却纹丝不动，低头跟小姑娘说，“可我要是这时候松开手，岂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唐雨：“……”深吸一口气，“可你要是不松手，晚饭就自己吃吧。”
下一秒，边炀蓦地松开手，垂着眼睑看她。
玩不起？
还威胁上了？
行吧，还真被威胁住了。
军训时间安排得紧，没空跟他约会，早饭和午饭她要跟舍友一起吃，早餐吃完就要列队去操场，午饭后得午睡，需要好好休息，只有晚饭有空能跟他一起吃，吃完还得马不停蹄回宿舍。
要是再把这点时间给他剥夺了，他算是彻底被打入冷宫了。
“对，就这姿势，保持住。”边炀收回的手背在身后，面不改色的指导她。
唐雨侧目看了他一眼，“是，教官。”
这称呼……少年指骨抵着唇瓣轻咳两声，然后移步到下一位同学身上。
这位男同学性格活泼，在班里很活跃，也特敢跟教官开玩笑，“教官，我也拿捏不好姿势，要不然你也像教唐雨同学一样手把手的教我一下吧？”
听到这话，周围的同学都憋不住笑，笑得端模拟枪的肩膀都在不停的抖动。
他可真敢啊！
几乎瞬间，红晕从耳根蔓延到了手指尖上，唐雨指尖颤了颤，脸颊红潮渐盈，整个人都是热的。
而边·教官·炀舌尖抵了抵脸腮，片刻后很轻的笑了下，神色不明。
“成啊，是该……”最后四个字是笑着从齿缝里挤出来的，“一视同仁。”
他站在那人身后，比这人高个十公分，阴森森的影子落下来时，冰冷的气息也侵袭下来，吓得男同学身体登时寒战了一下，马上把枪端得笔挺，人也挺拔如松。
“报告教官！不用了！我忽然茅塞顿开！已经顿悟了！”
边炀微笑，“是吗。”
上下懒懒的打量了一下他的动作，确实规范。
这岂不是更说明这位同学是故意拿他开涮的吗。
于是他幽幽的说，“既然王治同学的姿势这么规范，思想觉悟如此之高，那就有请王治同学亲自走到每一个同学面前，面对面的给大家做个范本，好让大家共同进步。”
“……”
糟糕。
王治苦哈哈的样子，“教官，这就不用了吧，其实我有点社恐。”
“你社恐？”边炀语气里的笑音更明显，“法律系的同学怎么能社恐呢，难道将来到了法院还要提前跟法官打声报告说你社恐，让对方律师让着你吗，法律系的同学更应该主动锻炼锻炼处变不惊的能力。”
他抬了抬下巴，意思很明显，“去。”
王治：“……”就想抽自己这张嘴。
然后别的班就看到一班的王治同学，在班里剩下的三十五名同学，其中包括十五名女生面前逐个展现了他优秀的端枪姿势……
彻底记住了这号人。
别人看热闹的时候，唐雨却微垂着眼帘，在思考什么。
边炀说出的这番话无意，但听者有意。
她确实能感觉到自己的性格内敛了点，不太擅长交际。
除了同宿舍的人外，也很少与班里其他同学沟通。
可既然选择了这行，就像边炀说的，更应该主动锻炼处变不惊的能力。
——
军训持续了二十多天，总算圆满结束。
与此同时，凉城官方发布了校园暴力法院的判决结果。
孟某蕊因涉嫌故意杀人未遂罪和致许某妍重伤的故意伤害罪，数罪并罚，被判处有期徒刑十年。
刘某杰和范某彬未参与故意杀人未遂案件，但对两位受害者在校期间进行打骂以、侮辱，造成严重的精神损失，处十日拘留，刘范两家均愿意赔付两位受害者各十万元的精神赔偿。
唐雨接到许昕妍电话的时候，正在去沈院长办公室的路上。
许昕妍恨恨的说，“便宜刘耀杰和范越彬两个人了，分明他们两个是孟诗蕊的狗腿子，什么打人的事儿都是他们干的，凭什么只是拘留，我要是不要那些钱，是不是就能把他们判刑了？”
唐雨摇头，“他们两个虽然打了人，但没有造成法律意义上的实际伤害。”
孟诗蕊是一个人来闹小唐村的，许昕妍的腿也是孟诗蕊推的。
“刘家和范家是看事情闹大了，怕网民揪着他们不放才拿出钱平息网民愤怒的，所以你即便不要那些钱，警方把他们关一段时间也就放出来了。”
唐雨最庆幸的这次幸好有沈院长，才能把故意伤害未遂罪辩成故意杀人未遂罪，性质完全不同了。
否则单凭许昕妍这案子，孟诗蕊只能判个四年左右。
许昕妍闻言，默不作声，很不甘心。
唐雨问，“你的腿怎么样了？”
“最近好多了，准备接受一次手术治疗。”许昕妍的声音轻下来，“学校知道我的事儿后，帮我联系了这方面的专家，专家说我还有站起来的希望，但具体怎么样，还是要看手术后的治疗效果。”
“手术费够吗？”唐雨说，“我这里有一笔钱，你先拿去用。”
“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你也在上学，钱还是留在自己身边吧，而且校方帮我募捐了一些钱，足够手术费用了。”
许昕妍语气里尽是感激，“网上还有不少好心人私信我，说可以提供给我帮助。”
“唐雨，真的谢谢你当时对我说的那些话，还有送过来的笔记。”她在电话里声音有些颤，“原本我都觉得自己这辈子也就这样了，我和我爸妈都没想到能走到今天，也没想过我能考上师范学校，更没想到这件事能真相大白，最后孟诗蕊能判刑……”
当时她求生意志很薄弱了，因为自己无论做出什么努力，都无法与孟家抗争。
孟诗蕊依旧过得风生水起。
唐雨见她的那天，她几乎已经丧失了对生活、对社会、对一切所有的希望，几次都产生过轻生的念头。
她不想连累父母，也不想父母再为她的双腿在各个医院里奔波。
“其实，你更应该感谢的是你自己。”
微风拂开她脸颊的发丝，唐雨仰头看着蓝天，看着高耸的教学楼，再回想过去的一切，恍然如梦。
“如果自己没有从逆境挣扎求生的决心，无论旁人说什么话，给什么样的笔记都没有用的，许昕妍，是你自己救了自己。”
她想到边炀的那句话，不自觉喃了出声，“Per Aspera Ad Astra。”
许昕妍擦了擦眼泪，不大明白，“什么意思啊？”
她笑，“是句拉丁谚语。”
“意思是……”
她弯唇，“穿越逆境，抵达繁星。”
而她们已经蹚过漫长潮湿的雨季，迎来了璨若繁星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