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棣终归是一出生就是天潢贵胄。
不像朱元璋和道衍和尚一样,与民间百姓接触颇多,所以丝毫没有察觉到这份报纸真正的端倪。
在他看来。
大概就是淮西勋贵背后那人,花了大把银子给新帝造个“新帝登基,祥瑞现世”的说法才有的产物。
其中一些内容甚至颇为粗鄙。
然而,道衍和尚却小心地接过这份报纸,收在了袖中道:“贫僧还是觉得……这份报纸并不那么简单,只是贫僧一时也说不好哪里不对劲,还得回去细细考量考量。”
此刻。
道衍和尚的面色反凝重了一些。
朱棣不以为意道:“那这份报纸便交给道衍师父就是。”
道衍没有再说话,只单手立掌微微躬身表示告辞,随后转身,朝着王府大门的方向不急不缓地离去。
……
太原,晋王府。
“那小子派来的人还在挖?”一身戎装的朱棡高坐于府中主位,缓缓抿了口茶,看向旁边的长史龙镡问道。
最近一段时间以来。
他的心情都不错。
原本骤然之间听到老爹朱元璋嘎了,伤心吧,还是有点儿的,不过他更多的是愤怒,因为随着这个消息而来的,居然是一道圣旨!新帝发的圣旨!
应天府那群桀骜不驯的淮西勋贵居然趁着这个机会,把东宫那个废物扶上了龙椅,同时还耀武扬威地给他下圣旨,不让他进京奔丧!
他坐镇太原,节制山西一带。
自认为说是藩王之中最强也不为过,这些年来也是战功彪炳,哪儿能受得了这个气?
回头就带着自己手下的兵马要往应天府赶。
不过路赶到一半,却收到了老四朱棣的暗中传信,让他不要轻举妄动以待来日。
经过手底下的长史龙镡的一番分析,同时自己再细细一想,朱棡一拍大腿觉得:嗯,老四的话的确不无道理!
所以朱棡又勒马回头,回了太原府。
甚至乎。
越想心中越欢喜。
新帝什么德行?隔三差五就被言官参几句的德行。
淮西勋贵什么德行?他朱棡和那群骄兵悍将一起打仗的时候算不得少,他就更了解了——嚣张跋扈、贪婪暴虐。
到时候天下藩王皆反。
这皇位该是谁的?
老二朱樉?
那不能够。
那货是个没脑子的,性子又暴虐,别说对他藩地内的百姓了,就是对他自己府上的人,那也一点不带客气的。
想要弄死他还不简单?
接下来这皇位轮到谁?——只能是他晋王朱棡的!
所以。
当最初死了爹的那点伤心,还有对于应天府突变小皇帝上位的愤怒平息下来之后,朱棡心里只剩下了好心情。
尤其是最近。
他又听说小皇帝派人到山西挖煤来了!
朱允熥让宋忠来山西一带挖煤虽然是暗中行事,不过这事儿终究是在山西一带进行,而且规模指定不小,无论如何也是躲不过节制整个山西的朱棡的眼睛的。
“回殿下,是。”
“新帝遣来的人甚至还在扩大招募民工的规模,没有丝毫要停手的意思。”
朱棡身旁,一身儒衫的长史龙镡拱手回话道。
闻言,朱棡面带喜色地朗声一笑:“哈哈哈哈!好事情!让他挖!尽管挖!哈哈哈哈!为了烧什么陶瓷花那么大价钱去挖煤,这又是一道把柄!”
鉴于朱允熥在朱元璋停灵期间,就开始在乾清宫捏泥烧瓷的前科,朱棡自然下意识产生了和马三宝、宋忠二人一样的想法。
因此,对于朱允熥这个行动,朱棡却是喜闻乐见的。
反而还担心朱允熥挖少了。
毕竟。
朱允熥那边挖得越多,花的银子也就越多。
国朝的各项税收进项有多少?
他虽然不那么清楚,可有一点他却知道,父皇可是年年都愁着没银子花,自己偶尔进京一趟参与朝会,大概率会碰上朝堂六部为了银子花哪儿的事情吵得不可开交……
就朱允熥这个花法。
国朝迟早要崩盘。
天下藩王群起而攻之的日子便越可期。
“正是这个道理,到时候天下对这个新帝口诛笔伐,花费大量银钱挖煤这一项,又是一宗罪,所以晋王殿下您属实不必急于一时。”
长史龙镡也面带笑意地附和道。
看到自家王爷现在终于想通了其中的利害关系,终于不喊着要直接打到应天府去了,他也算是放下了心。
只是于此同时,他心中却有了另一处忧虑:“反而……”
“反而什么?”朱棡喝了口茶,问道。
“有些事情晋王殿下是否要防着点?”龙镡试探着道。
朱棡冷笑了一声,不以为意地道:“我二哥是个蠢货,不足为虑,天下藩王之中,本王手里能够调度的兵马最多,谁人能及?”
龙镡抿了抿嘴唇,只能闭嘴,毕竟自家王爷这话,的确没毛病。只是他心中总有种如芒在背的感觉。
……
话分两头。
天下藩王各怀心思。
而应天府乾清宫这边,朱允熥站在后院看着自己亲手种出来的番薯藤已经长成了一小簇绿叶,心情十分不错。
而这时候,身后传来小太监传报的声音:“启禀陛下,工业司那边来人请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