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向荣一把将左氏拉到了身后。

夏桉像是听到了什么有意思的笑话,她看向聂老夫人:“退?聂家祖母,是这样吗?”

聂老夫人缓声道:“也不是不准她买东西,你看你姑姑今日这上上下下,买的到底是多了些。我们聂家行事,确是没有如此奢侈过。是该去退个一两样才好。”

夏桉不禁笑了笑:“老夫人,姑父。小姑姑身上的这些东西,一样都不能退。因为这些全部都是我这个做侄女的今日送给她的。银子都是我花的,东西都是我精心为姑姑挑选的,所以,一样也不需要退。”

聂老夫人脸色瞬间有些凝固。

左氏见状,不觉脸色有些发青。

原来夏姝这一身的行头,竟是她这个侄女送她的。

而聂向荣脸上明显是挂不住了。

他硬着头皮道:“桉儿,原来是你今日为你姑姑挑选了这许多礼物。既是你为你姑姑挑选,我们自是不该有所置喙。是我们多言了。”

这时,香料店的掌柜将精心装好的香料从里间拿了出来。

笑呵呵对夏桉道:“夏姑娘,这香料是本店的一点心意,你收下吧。你要的货,我会尽快安排给你送过去。”

夏桉点头:“有劳掌柜的了。那这香料,我就不客气了。”

左氏看着那掌柜递给夏桉的香料盒,一看就是这店里最上等的货色。

不禁看得她眼热得厉害。

这夏家还真是门第不凡啊,一个庶女在外都如此有脸面。

夏姝这命简直不要太好。

夏桉上前接下夏姝手上大包小包的东西:“即是如此,那姑父,聂家祖母,我还约了给小姑姑去试南越国的头饰,就先行一步了。”

聂向荣忙道:“嗯,你们去。”

聂老夫人握拐杖的手狠狠加重了气力。

不动声色剜了夏姝一眼。

左氏紧抿唇角看着夏姝那一身昂贵的行头,心口堵得厉害。

夏姝脸色有些僵,被夏桉挽着手臂出了香料铺。

出门的一瞬,夏桉的脸瞬间冷若冰霜。

若非刚刚她暗中听到了聂家几人与姑姑的谈话,她从不知道,原来小姑姑过得远比自己想象得还要艰难。

在京城之地,他们都敢如此对待小姑姑,不敢想在远在淮州的聂府,小姑姑究竟受过多少的委屈。

若非他们毫不将小姑姑放在眼里,又怎会在祖母寿辰的档口,一群人都跟着来到了京城,还暗暗地不露面?

还在他们夏府的眼皮子底下继续跟小姑姑耍聂府里的威风。

太过分了!

夏桉知道夏姝现下情绪很低落,遂并没有带她去试所谓的南越头饰,而是直接挽着她的胳膊回到了清风醉。

二人进了如意阁,放下手中包裹,夏姝率先开了口:“桉儿,不若,你不要将我婆母来京之事,告知你祖母。”

夏桉忍下心里的不适,尽量平静地问夏姝:“为何,姑姑?”

夏姝道:“你祖母会生气的。这事也没什么大不了,待个几日他们就回去了。”

什么叫没什么大不了?小姑姑如此说,可见她对此十分见怪不怪,已经习以为常。

可是他们明明就是在明晃晃的欺辱她。

夏桉停了停,道:“可是姑姑,即便你不想祖母知道,你又要忍他们到何时?”她有些难过道,“你别想瞒着我,他们刚刚对你说的话,我全都听到了。”

夏姝脸色有些灰败:“桉儿,我……”

话到嘴边,终归是欲言又止。

夏桉坐了下来,浅声问她:“姑姑,姑父是何时纳的这个妾室?”

姑父从前有几个通房丫鬟,祖母是知道的,但并不知道姑父何时纳了妾室。

还娇宠成这样。

且,夏桉心里隐隐觉得,聂府里或许还不止这一个妾室。

夏姝道:“大概,一年多以前。”

夏桉追问:“其他的呢?”

夏姝与夏桉对视片刻,终是再次松了口:“三年前,其实还纳过一个。主要是你也知道,我嫁进聂家多年,只诞下了康康一个女儿,这些年便再无所出,聂家也是想要延续香火。”

“所以,你婆母待你刻薄,便是因为如此吗?”

夏姝微微低眉:“也许吧。”

夏桉质疑:“那这个两个妾室进门这么久了,腹中可是有动静?”

夏姝思索了一会儿:“倒是没有。婆母因此还找神算子算过几次,说是府里这几年有邪祟阻拦。”

夏桉道:“荒唐。他们凭什么断定,你没有再怀上子嗣,问题是出现在了你的身上?”

夏姝一时间有些没有转过弯:“我怀不上身孕,不是因为我,是因为什么?我身子这些年越来越弱,定是我身子太虚导致的。”

“身子弱难道不是他们磋磨的?”

夏姝有些怔怔看着夏桉,然后又忧郁地沉了沉眉。

夏桉道:“姑姑,我学过医术,这夫妇之间没有孩子,原因不全是因为女子,也有可能是因为男子。不然,他的那些通房,在你有了身孕之后,为何也一个都没有怀上?”

夏姝愣怔:“你的意思?”

“我的意思,这件事原因很有可能不在你,而是在姑父身上。”

夏姝从没有这样想过。

“可是,我们毕竟有一个康康,他会有什么问题?”

“那也不代表,他后来身体没有出现问题。”

夏姝凝眉思虑片刻,顿觉心上一阵寒栗。

肩膀瞬间无力地耷拉下来。

多年来,婆婆日日将这件事挂在嘴边,怨她是一只不会下蛋的母鸡。

她动不动就看她不顺眼,变着法子惩罚她,有很大一部分原因便是因为她一直没能给聂家添丁。

她因此其实也多有愧疚,总是忍气吞声,也总是尽力想要弥补他们些什么。

可她清楚,无论怎样做,其实都无济于事。

只要她一日没有诞下子嗣,婆母就一日将她看做眼中钉。

她无法,只能认罚认骂。

这些年,她早已身心俱惫,煎熬不已。若非因为康康,她恐怕早就已经扛不住了。

可若是真的像侄女说的这般,原因并非出现在自己身上,而是因为聂向荣,那她这些年所受的数落和折磨,又算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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