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宝珠放光,虹霓生彩。

玄奘却是视若无睹,只是依着光亮前行。

那些个言语,如何动摇他心。

是故徐徐缓步,一步一脚印,径自前行。

纵有那诸佛雷音,万千霞彩,诸般教义,天声入耳,玄奘仍执一念,心之所系,皆为性命。

故不为所动,不见其他。

“玄奘,你既已到灵山,自可成佛,成佛之后,能济众生,那随者徒弟,性命皆是无忧,待吾法旨一道……

登时便能解了他难,你之所求,不正是为取真经么!”

如来轻启雷音,淡淡说道。

玄奘能来西天极乐界,便说明境界见识已是足够。

就此领经,传回东土,也算功成。

至于其中稍有瑕疵,也可忽略。

“贫僧所求所救,不止他们,尚有无辜性命,故不能领经,也不敢停,我行意在取经,此行不为取经!”

玄奘目光坚定,轻声说道。

步伐虽缓,却仍向前。

他西行为取经,只是,这次行走,不是为取经而来。

真经如何,灵山如何,此刻已经不重要了。

生灵遭难,佛陀不显,求之不得。

若无悟空指路,他连救人之法都找寻不到,他绝望时,无神也无佛,此刻,神佛也不重要了。

等救了人后,他再来取经,再来完成陛下所托吧。

“你若为救那无辜性命,吾有金旨一道,可立时解了他们之难,玄奘,还不领经么!”

如来眸光也威严,蕴藏无尽慧光,悠悠开口道。

“迟了!”

玄奘目光宁静幽深,最终淡定道。

此时说救,是的,迟了。

佛祖不是因他有所求,而有所应,只是因为他来了,才愿意出手。

这一路好难走,有许多人,许多景,他辨不明真假。

眼前之佛,他也不明真假。

不过他为救人而已,其他的,都不重要了。

故有人喊他,叫他,他也应,也回,却不会停留。

真真假假,对他来说,不重要了。

哪怕眼前是真佛,真能救人,那也迟了。

迟了就是迟了。

言语间,玄奘已是临近如来,来到了大殿中央。

他那步伐,却是未停。

“大胆,佛祖在前,岂敢不拜,玄奘,你放肆了!”

阿傩,伽叶神色一厉,沉喝道。

就是菩萨,诸佛,见了佛祖,也当礼拜,这金蝉子轮回转世,越发不知礼数了。

“速速跪拜,饶你罪过!”

尊者大喝,玄奘似未听闻,只是向前走。

“玄奘,你那东土南瞻部洲,不尊佛,不向善,不敬三光,有罪孽,有灾苦,才坠地狱,堕幽冥之地……

难得超升,我今有经三藏,一藏为法,谈天;一藏为论,说地,一藏为经,度鬼,你若受之,可超脱苦恼,解释灾愆!”

如来面色平静,继续说道。

此等经文要义,天下生灵不知道有多少求而不得,他不觉得玄奘会拒绝。

“四大部洲,皆有灾苦,非南瞻部洲一地之事,若有经文,望早传之,以济众生。”

玄奘闻得雷音,认真说道。

是否传他,该不重要才是,有经不传,有恶不止,向善无门,此是谁之罪过?

“贫僧有性命在身,恕难停留!”

玄奘轻唱一声,踱步而行。

离那如来莲花大座,亦是越来越近。

阿傩,伽叶怒目。

见此大不敬之举,当即出手,两道耀目之光华,从左右而出,打向玄奘。

要将玄奘定在原地。

那光焰临身,玄奘却无所感。

两位尊者惊疑不定,这一出手,好似打空一般,竟不能伤到玄奘分毫。

“玄奘,吾有无字真经,你若拜受之,可识其中奥妙,悟透真言,届时解救生灵,超脱苦难,不过一念之间而已。

你当真不受?”

如来眼帘低垂,眸光流转,声音微肃道。

其莲花宝座,绽放十光十色,一双眸子微张,看向玄奘,要将其看个透彻。

诸色光芒照耀,亮了殿堂内外。

一番探究,如来蹙紧的眉头更紧几分,他竟然看不透,对方到底是不是玄奘。

玄奘之身,魂,魄,灵,性,心皆在十方界中。

眼中的玄奘,到底是什么?

“佛既有经,经能济世,怎地不救生灵,那有恶僧当道,那有倚势弄权,罪孽滔滔,人性不存之辈……

我佛有传经的时间,难道没有救人的时间?”

玄奘不紧不慢,平静说了一句。

身形自那身旁走过,却也看也不看,穿过那阶梯,消失在大雄宝殿当中。

如来亦不能阻。

殿内已无玄奘身影,玄奘的留下的话语,却让如来眉头紧皱。

“我佛,金蝉子不知进退,无礼至极,其罪当咎!”

阿傩心有不忿,合掌拜道。

这般跟佛祖说话,是大不敬,大罪过,岂能放过。

“他已不是金蝉子!”

如来微微叹息一声,轻声言语道。

他观玄奘,已无金蝉子之相。

阿傩伽叶听闻,心下难掩震惊,既是金蝉子转世,如何不是金蝉子。

玄奘之所以会被选中,做那西行的取经人,不就是因为他是金蝉子转世么,如此,他日便可再次回归灵山。

可谓皆大欢喜!

若不是金蝉子……

大殿内再次陷入沉寂,阿傩伽叶合掌礼拜后,再次退后,却是噤声不再言语。

若不是金蝉子,他还有回归灵山的必要么?

大雷音寺,虽是彩焰金光十色皆有,千重楼阁千重道,祥云瑞气也无穷。

却生寂寥。

僧人出长安,涉山水,逢妖魔,遇善遇恶,也难阻其行。

今有一念,只为救人。

玄奘行于虚无中,步得十方景,不知多少年月,几个春秋。

无感于身,只是前行。

两界山中,有星光落地,转眼间,便显了身形,急匆匆,赶到了庭院。

“孙悟空啊孙悟空,你不着急时瞎着急,该着急时不着急,再杵下去,那和尚可就真没了!”

太白金星急的转圈儿,绕着悟空急声道。

西天的那帮家伙瞎搞,自个都入了世,却忘了管住手下的坐骑妖魔,如今好了,把玄奘捉了不说。

还弄个什么大会,要吃了他。

这取经之事,眼看着就要连煮饭的锅都没了,孙悟空倒好,还一个劲的悠闲的很。

这会倒是看起戏来了。

“还是你还留着什么手段,跟老哥我透个底儿,教我放心放心!”

太白目露狐疑,试探问道。

“太白老哥,你也不看看,有俺老孙出手的地么?”

悟空走到一旁,摆上酒具,一边取酒一边说道。

如来发了狠,弄个十方界,让那佛国生灵入了世,不就是想绝了他出手的打算么。

那地上的一只蚂蚱,说不定都是什么罗汉菩萨。

对方都这样做了,他哪里好意思出手啊。

“你就不担心玄奘,真折在这次劫难当中?”

太白金星有些不确定道。

西方大众甘愿自迷自晦,要逼玄奘成佛。

可那手下的妖怪不一定有那么听话。

其中稍有差池,玄奘就嗝屁了。

那时,还取什么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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