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立伟在接到黄芳的死讯时,怔愣了好一会儿。
到底,她还是走到这一步了么?
周立伟缓缓闭上了眼睛,鼻子酸涩得厉害。
一个人选择解脱真的很容易,难的是那些还活着的人。
他无法评价黄芳的这种轻生的行为是对是错。
对黄芳来说,她生前的遭遇始终让她无法释怀,这过不去的坎就永远是她精神上的折磨。
再说她一个女囚犯,就算最后没有吃花生米,但也应该是无期。
在里面表现好再减刑,也是二十几年的时间。
一个女子在牢里二十几年,那日子真的不敢想。
前世他自己就在牢里待了近二十年,他一个大男人都受不了,更别说一个女人。
“伟哥?”
白承望心里也不好受,他们虽然跟黄芳只有几面之缘,但她的遭遇着实让人很同情。
周立伟搓了一把脸,抬起头问,“黄芳同志的后事怎么安排的?”
“听王哥说,老太太听说此事又晕过去了,姜竹又刚做完手术,躺在床上还不能动弹,这事还没人处理。”
周立伟叹了口气,站起了身,“我去医院一趟,问问姜竹的意思。”
白承望赶紧跟上,“我跟你一起。”
周立伟没说什么,两人来到军区医院,直奔姜竹的病房。
为了方便照顾,姜竹和黄母安排在了一个病房。
此时的病房里可谓是兵荒马乱。
姜竹趴在地上,一群医护人员正在七手八脚地想将他抬到病床上,可他一个劲儿地挣扎着往前爬。
黄母坐在病床前的地上悲泣着,小宝赤着脚站在一旁也在哭嚎。
周立伟拉过一个医护人员问咋回事。这位医护人员三言两语就将事情说清楚了。
原来当时派出所的人说了黄芳的事后,黄母晕倒,姜竹是一点反应都没有,整个人直愣愣地躺在病床上。
医生给黄母做了检查,说是受了刺激晕了,醒来就没事。
之后,所有人都退出了病房,将空间留给了姜竹一家人。
姜竹将小宝哄睡后,就自己下了床,他的腿现在是动都不能动,更别说走了。翻身下床就整个人趴在了地上。
他也知道自己现在还不能走,但他只有一个信念,那就是要去派出所看妻子。他根本无法相信妻子放弃了他们自己离开了。
所以,即使是爬,他也要爬去派出所。
就在这个时候,黄母悠悠转醒,就看见了自家女婿拖着两条刚手术过的腿,艰难地在地上往门口爬行。
顿时悲从中来,崩溃地大哭。
黄母的悲鸣引来了医护人员,才有了周立伟和白承望现在到病房看到的这一幕。
周立伟了解事情的始末后,赶紧拨开其他医护人员,对着还在地上挣扎的姜竹吼道,“你的腿不想要了?你知不知道这是顾教授放弃其他病患,才腾出的时间救治的你,你就这样糟蹋人家的心血?”
“还有,你想黄芳同志走得都不安心吗?她是那么地希望你的腿能快点好起来,能照顾好自己,照顾好老人和孩子。”
周立伟的吼声终于让姜竹冷静了几分。
旋即,他突然将头埋在一只手臂上,另一只手捏成了拳头垂着地面,呜呜地呜咽起来。
“我真没用,是我害了她,是我......,呜呜,该死的是我。”
周立伟松了一口气,能哭出来就好。
他示意众人帮忙一起将人抬到病床上,这次姜竹没有挣扎。大家很顺利就将他弄到了病床上。
白承望将黄母也扶上了病床,把小宝抱起来放在了姜竹旁边。
医生又给姜竹的腿重新做了检查,“万幸双腿没有受到二次伤害,不然顾教授的手术都白做了。这夹板固定的很好,但接下去腿一定要保护好,不能再动了。要是刚接好的骨头再挪位,就很麻烦。”
“谢谢医生,以后我们会注意的。”黄母千恩万谢。
周立伟轻叹一口气,对姜竹说,“我知道你现在很着急,但再急你也要顾好自己的身体,就算不为自己,也要替小宝和你娘考虑。”
姜竹看向黄母和小宝,一老一少都是满脸泪痕,悲伤担忧地看着自己。
姜竹动了动嘴唇,最终除了流泪也说不出一句话。
小宝见状一把抱住了他,还用他的小手去给他擦眼泪,“爸爸,不哭。爸爸的腿会好起来的,不哭。”
三岁不到的小孩,现在还不知道自己的父亲真正是为什么哭泣。只是看着最亲近的人伤心哭泣,他小小的心灵会感同身受,也很难受,会难受的也想哭。
姜竹一把搂过孩子,压抑不住,失声痛哭。
周立伟强忍着酸涩,朝病房里的其他医护人员都挥了挥手,示意他们都先离开,让派出所帮忙照顾的两名同志也在门口等着。
他和白承望在病房里等着姜竹发泄了一通,才商量黄芳的后事。
这事也刻不容缓,需要家属操办起来了。
只是家属伤的伤,病的病,小的小,根本没办法亲自处理,周立伟决定帮他们一把。
姜竹也知道,现在能他的也就只有周立伟和白承望了。
他倒也没矫情,率先提出了求助,心里暗暗发誓,等自己腿好了,再好好报答他们的恩情。
“周同志,白同志,我想出院,送我妻子最后一程。希望你们能帮帮我。”
黄母也着急哭道,“我也得出院,我要亲自将小芳带回去,呜呜呜。”
周立伟着实有点为难,现在姜竹的腿是不能动弹的,坐轮椅都不行。
他的腿需要直直地放着,不能弯曲,坐轮椅一双腿直直放着很不方便。
黄母这动不动就晕倒,走三步喘两步的样子,也得需要人照顾。
想了想他说,“我可以帮你们,但你们一定要听我的安排。”
姜竹忙答应。
周立伟又说,“我先去找医生商量一下,你们稍等。”
说完他就出了病房。
没多久就拿了一副担架和一辆轮椅回来了,身后还跟着几个年轻汉子。这几人都是他花钱找来的。
这轮椅还是问军区医院借的,前两天租的轮椅早已还了回去。
“黄阿姨坐轮椅上,姜竹你只能躺在担架上,让人抬着。”
黄母和姜竹又是一番感谢。
白承望还问肖丽芸借了一辆医护车,就这样,他们一行人浩浩荡荡去了东城区派出所。
当黄芳的尸体被抬出派出所的那一刻,黄母哭得几次差点晕厥,但她始终记得周立伟告诉过她的话。
她不能晕,晕了就没法接闺女回家了。
所以,她一直强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