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月色都不见了。看到那抹亮色,顾昙无端地打了个冷颤。
那分明与她心衣的颜色一模一样。
萧暄怎么就那么大喇喇地捏着手中把玩?
若是让旁人看到,堂堂太子殿下,还要不要脸面了。
哪怕旁人不知那是她的,顾昙还是觉着心跳加速,口干舌燥的。
顾昙的心绪兜兜转转,一会想到被人发现怎么办?一会想着该如何将柳浩歧赶到旁的帐篷去歇息。
再一会又想到萧暄这个恶人身上。
柳浩歧早就发现今夜顾昙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眼下又见她站在那儿看着远处若有所思的样子。
忍不住蹙了蹙眉。
顺着她的目光望去,也看到萧暄站在那里,顿时眼皮一跳,一时分不清心里的滋味到底是什么。
当初设计娶顾昙进门,心里是有些隐秘的小心思的。
当朝皇子挂在心上的女人落在他手心,任他拿捏,如何叫他不热血沸腾。
眼下他变成这个样子,而萧暄翻身一跃成了储君。
世事就是如此不公。
“阿昙。夜深了。快些回去歇着吧。”柳浩歧心头不快,却只能拼命地压下去,催促着顾昙。
成为太子又如何?今夜他可是名正言顺地与顾昙在一个帐篷里歇息。
顾昙肯定不会再和太子再续前缘的。
他能肯定。
这样想着,他心里才舒坦些。
顾昙回过神来,垂下眼眸,手下意识地捏了捏衣领子,抬脚跟上柳浩歧。
柳浩歧时不时地看向身边的人,若是快了,就会停下脚步来等一等。
两人并肩走着,落在旁人的眼中,就是一对琴瑟和鸣的夫妻在恩爱地散步。
在经过转角处时,恰好碰上萧暄,四目相对,顾昙看到萧暄黝黑深邃的眼睛,目光落在她和柳浩歧的身上。
此刻双手背在身后,仿佛在等什么人一般。
柳浩歧刚远远地看到萧暄时,心里就不得劲,此刻碰上面,心头更是说不出的滋味。
不过君臣有别,他的手抚在顾昙的腰间,亲昵地提醒她:“见过殿下。”
两人一同跪在地上,给萧暄见礼。
萧暄稳稳地立在那里,目光落在眼前的一对男女身上,那句“免礼,起身”迟迟没说出口。
本就是临时搭建的帐篷地,处在野外,到处都是砂砾。
春衫单薄,顾昙跪下的那刻就觉着砂砾硌脚,磨得她膝盖处隐隐作痛。
柳浩歧就更别说了,落马的伤本就没好透,这会跪着,仿佛受刑一般。
只是到底不想在萧暄面前示弱,腰身硬挺,微微垂着头。
等他快觉着支撑不住时,才听到面前峻拔神威的男子说:“起来吧。”
柳浩歧摇摇晃晃地起身,还不忘记拉顾昙一把。
“柳世子这是准备回营,还是……”
萧暄声音冷淡地,仿佛寒暄一般,问柳浩歧。
柳浩歧微笑道:“是。臣与内子准备回帐篷歇息了。”
仿佛为了证明一般,他与顾昙站得极近。
顾昙除了刚开始与萧暄又眼神交汇,后面就再也没有,只听他与柳浩歧看似平和地寒暄着。
“殿下……是你吗?”一道惊喜的声音响起。
不用回头看,就知道是谁来了。
庆阳郡主。
她惊喜地奔向萧暄,待看到站在他面前的顾昙和柳浩歧时,她不大好意思道:“顾姐姐,没想到你也在啊。这位是……”
她迟疑地看向柳浩歧。
柳浩歧倏地握住顾昙的手,牵着她向庆阳郡主道:“阿昙的夫君,见过郡主。”
似乎是想要证明什么一般,即便顾昙挣扎着要将手抽出去,柳浩歧依然紧紧地握着,面带微笑。
甚至,在他紧紧握着顾昙的手时,他的目光隐晦地会瞥向萧暄,想看看对方是什么反应。
只是萧暄的面色如刚才一样的冷漠威严,半点异样都看不出。
庆阳郡主:“原来你就是顾姐姐的夫君啊。果然和姐姐很配呢。”
“您可要好好珍惜顾姐姐啊。”
庆阳郡主的声音甜甜的,一脸祝福。
“那当然。”柳浩歧抢着说道。
他看了看夜色,朝萧暄和庆阳郡主行礼:“天色不早了。那臣和内子不打扰你们了。我们先回去了。”
说完牵着顾昙的手就要离开。
许是春日的缘故,白日很暖和,晚间却是冷风嗖嗖。
尤其是刚才,一阵风吹过,让顾昙有些发冷。
没等他们走远,就听到身后传来庆阳郡主天真烂漫的遗憾声。
“暄哥哥,过两日就要回到京都了。到时候又要讲男女有别之类的,我都见不着你了。”
一会又是:“暄哥哥,顾姐姐和她的夫君很般配对吗?”
熟稔的音调,充分地彰显两人关系的亲密。
顾昙趁着柳浩歧不注意,将手抽了出来,神色淡淡的掏出帕子,擦了擦手。
“靖安侯世子夫人可没有姐妹,她的家也没了。你若是不嫌弃晦气,倒是可以做她的妹妹。”
萧暄冷嗤一声,不屑地警告庆阳郡主。
顾昙闻言,面色有些惨白。
身后萧暄仿佛丝毫不觉着这话会伤到人一般,很淡漠地又道:“他们夫妻配不配又与孤有何干系?”
柳浩歧脸色微变,看了眼身侧的顾昙,小意地安抚道:“阿昙。殿下也算在帮你。那庆阳郡主的确配不上做你的姐妹……”
顾昙笑了笑。
两人很快回到帐篷前。
刚刚虽说没再看到萧暄把玩她的心衣,可他那不怀好意的命令声如今又在她脑海里回荡。
若是她没有将柳浩歧赶去旁的帐篷,萧暄真的会将她的心衣曝露出去吗?
顾昙不敢相信。
只是转念一想到他刚刚对庆阳郡主说的那些话,一口恶气上涌。
她偏要让柳浩歧睡在这个帐篷里。
大不了她去睡短榻就是了。
她把念头一收,不经意般先一步撩起帘子进了帐篷。
屋内除了一张床,还有一张短榻,反正只有一晚,熬熬就过去了。
她叫了碧草进来,准备将被褥铺上。
待她将短榻都已经铺好了,还不见柳浩歧进来。
顾昙有些诧异,转身出了帐篷,就见柳浩歧还站在外头,正同人说话。
听到响动,他立即道:“阿昙。这是日日给我扎针的贺太医。白日扎针的地方有些不对,现在要去他那儿重新再扎。”
“你先睡,我晚些再回来。”
仿佛想要瞌睡时,有人递了枕头过来。
顾昙莫名地松了口气。
虽说不是她主动将人赶走的,但到底没和柳浩歧同个帐篷歇息。
至于萧暄,她不信有庆阳郡主在,他能够分得出时间和精力来找她。
一想起,顾昙心就更加安定了。
以防万一,她还是决定睡在短榻上,这样避免了和柳浩歧同睡一张床的恶心事。
看着柳浩歧跟贺太医走远后,顾昙这才转过神进了帐篷。
看到碧草站在一旁,道:“碧草,你也去歇息吧。累了一天了。我这儿不用你伺候。”
谁知碧草一动不动,朝屏风后的卧榻努了努嘴。
顾昙有些诧异,朝屏风后走去,一边说:“怎么了?我今夜睡短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