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的第一个夜晚,注定是不寻常的。
位于京城核心地段的一座气势恢弘的四合院内,灯火辉煌、人影晃动。
高达三米的深灰色围墙,将偌大的院落与京城的繁华和拥挤隔绝开来,置身其中,宛如世外桃源一般。
很多有钱人的梦想就是在二环里拥有一套标准的四合院,这几乎是中国成功人士的标签,然而,无数人奋斗终生也无法企及。
在京城,一套两进院子的四合院价值就要超过一个亿,这还不算后期改造的费用。
然而,这套四合院却是三进院,据史料记载,这个院子原是清末一位皇族的私人府邸,此君曾经担任过大清朝的军机大臣,一度权倾朝野。
院落原来的规模比现在要大很多,是有后花园和东西配院的五进院楼,虽然现在所剩下的面积还不及当初的三分之一,但在京城已经属于凤毛麟角了。
上个世纪八十年代末期,这个院子里曾经住着十多户人家,建筑年久失修,破败不堪,一位香港富商以不到300万人民币的价格,把整个院子买了下来。
当年的京城,房价在每平方米2000元左右,这里居住的每户人家平均拿到了20万的巨款,自然乐颠颠的搬走了。
富商买下四合院之后,随即进行了全方位的改造和装修。整个工程历时三年,耗资高达300万人民币,最终建成为地下两层,地上一层的超级豪宅。
总计500万,现在听起来,似乎也不算很多,但在人均工资才几百块钱的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绝对可以称为天文数字了。
然而,四合院落成之后,这位香港富商仅在当年春节在此小住几日,便再也没有驾临,这座见证了百年兴衰变迁,目睹无数悲欢离合的豪华院落就此被闲置并几易其主。但不管主人是谁,院落的大门从来都是紧闭着的,通往地下车库的卷帘门也经年不见升起。
这里似乎已经被彻底遗忘,或者被永久封存,只能引来无数好奇的吃瓜群众在围墙外无尽的猜想。
然而,最近几个月,院子明显热闹了起来。
尽管大门依旧紧闭,但地下车库的卷帘门不时开启,似乎迎来了新主人。
其实,早在三年前,这套豪华四合院就已经在大公子名下了。但他很少来此居住和生活,只是偶尔用于招待些贵客,而且每次都很低调,以至于外人并未察觉罢了。
今天晚上,吴老爷子特意把几个心腹请到了这里。之所以把见面地点定在了这么个扎眼的地方,也是有多方面考量的。
此处距离某部委的居住区非常近,几个心腹从家中出来,无需乘车,步行十分钟即可抵达,可谓神不知鬼不觉。
三进院总计有五间房子,除了正厅之外,在东厢房还设有一个小会议室。吴慎之居中而坐,秘书张策和两个中年男子分坐两旁,气氛稍显紧张和压抑。
“情况你们都清楚了,心浩的事还没着落,陈思远又被抚川给抓了,再任由他们折腾下去,局面很可能会失控,所以,到了我们该出手的时候了。”吴慎之说完,把目光投向一个身材微胖的中年男子,缓缓说道:“骥才啊,具体操作就看你的了。”
此君正是某某部的一把手刘骥才,吴慎之把持政法系统多年,刘一直是他大力培养的亲信,吴慎之进入权力中枢之后,刘骥才顺理成章的接替了他的职务。
“我这边应该没什么问题。”刘骥才沉吟着说道:“今天上午,我就和几个常委征求过意见,他们都表示同意,只是最后还没有敲定,是指定其他省份负责侦办还是直接由部里接手。”
“指定其他省份负责侦办嘛......理由不是很充分,也不好做解释工作,我看还是直接由刑侦总局接手吧,这样谁都挑不出毛病来。”
“是的,我也是这么想的。”刘骥才说道:“但是目前时机还不是很成熟,需要让事态再发酵一段时间才好操作。”
吴慎之点了点头:“对,你考虑得很周到,近期可以尝试把消息放出去点。”
“明白。”
“高崇和杨太明呢,他们俩对此表态了嘛?”吴慎之问道。
上述两人也是某某部的党组成员,常委,但都是老部长姚广旬的亲信。
姚广旬就是当年提拔吴慎之的人,如今在全国某协任领导职务,罗耀群背后的大佬就是此君。
刘骥才摇了摇头:“这种事,不需要征求他们意见的,就算他们不同意,表决也照样可以通过啊。”
吴慎之低着头思忖片刻:“不,你还是要提前打个招呼为好。”
刘骥才却有点不太情愿:“我倒是觉得没什么必要,您在位的时候,这俩位就经常唱反调,现在这个节骨眼上,更是蠢蠢欲动,要我说,还不如直接绕过呢,省得跟着瞎搅和。再说,高崇和老杨并不分管刑侦业务,不征求他们的意见,也在情理之中。”
吴慎之想了想:“理儿是这个理儿,但还是先礼后兵为好,省得他们又跑去姚老那里告状。”
刘骥才听罢,苦笑着道:“您就是对他们太客气了,不管您怎么关照,他们都照样去姚老那里告状的,这事,张主任最清楚不过了。”说着,他指了下旁边的张策。
张策点了点头,接着说道:“是的,据姚老办公室的小刘说,高崇和姚老的接触非常频繁,几乎每天都要通话,堪称早请示晚汇报。”
吴慎之哼了声,未置可否。
张策又小心翼翼的道:“还有,最近罗耀群和姚老的联系也挺多的。”
吴慎之听罢,把身体往后靠了靠,双手抱在胸前,皱着眉头,若有所思的道:“罗耀群......他怎么会突然活跃起来了呢?这可有点不太正常啊。对了,小刘没说都谈些什么嘛?”
“没有,每次姚老和罗耀群通话,都是关上门的,任何人不许靠近,非常神秘。”
吴慎之的脸色愈发阴沉了。
半晌,他轻轻叹了口气道:“看来,各路妖魔鬼怪都要粉墨登场了啊。这出戏,是越来越精彩了。”
刘骥才也说道:“还有秦岭,最近也经常在勋贵子弟中搞串联,我怀疑,是不是陆子鸣在暗中指使?”
“老陆......可能性不大。”吴慎之说道:“我上次和他开诚布公的谈过了,他是个识时务的人,虽然咱俩斗了这么久,但眼看要退了,是不会铤而走险的。对了,顾焕州那边有什么动向嘛?”
“暂时还没发现。”
“嗯,欧阳和五局的同志都下去了嘛?”吴慎之问。
“已经抵达省城了,刚刚和欧阳通了电话,说是晚上顾焕州亲自设宴款待,超高规格。”
吴慎之的嘴角掠过一丝冷笑,又问:“警务督查总局的工作组到位了嘛?”
“已经安排妥了,元旦假期结束后即前往抚川。”
吴慎之的脸一沉:“幼稚!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元旦假期之后,现在是每分每秒都可能决定胜负,马上通知下去,明天早上就动身。”
刘骥才面露难色:“可是......任兆南老婆孩子提供的那些线索都不足以证明什么,抚川的蒋宏在这方面非常专业,说是滴水不漏也差不多,督查总局的人派下去,怕是也很难开展工作。”
吴慎之冷笑着道:“蒋宏我太了解了,那是个老行家了,想抓他的小辫子,难度肯定很大,但你记住了,抓不住可以,但必须给他足够的压力,另外,别看他和李光旭现在好像是顾焕州的哼哈二将,配合默契,但他们俩之间的矛盾很深,只要你们充分利用好这个矛盾,就不难找到漏洞。”
“我明白,一会我就安排,明天早上飞抚川。”刘骥才说道。
吴慎之挥了挥手。
“不,不要明天早上了,今天晚上连夜出发,多带些人,跟蒋宏和李光旭打交道,必须有足够的压迫感,否则,很难降得住这两个老油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