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笑道：“三哥怕是不知道自己所谓的冷淡，在其他人眼中看来也是温柔和气的。”
或许面具戴久了的人都这样吧。
即便自以为松懈了伪装露出了真实冷漠的一瞬，可落在他人眼中，也依旧是笑意盈盈，如春风拂面。
陆恒笑笑，没说什么。
我问：“你打算收下这荷包吗？”
陆恒想了想，道：“还是不了。就算她没有其他意思，若是让有心之人得知并加以利用，反而成了把柄。”
我并不意外，把荷包收了回去：“既然如此，我送还给她吧。”
不管怎么说，暗恋的人知道了自己被喜欢的这件事，对于尼娅而言便不算是完全的遗憾了。
我起身告辞，陆恒笑：“难得主动来一次，这么急着走？”
“正好昨儿有人送来了你最爱的雪青鱼，足足有近二十斤重，是上来的头一批。我还打算拿这个做全鱼宴哄你来，不想你今儿自己就赶上了。”
我惊讶无比：“居然这会儿就有雪青了？那我可不走了。”
“还得是三哥，这样珍贵的东西敬献司那边尚且没收着，你这边却先有了，而且还是这么重的！”
雪青鱼不但味美鲜极无细刺，且是入药补身的佳品，极难捕捉无法人工养蓄，是非常珍贵的贡物。
这样的鱼一般都只有三斤左右，七八斤的已是极为罕见的佳品，何况是近二十斤的？
同时，我心中对陆恒的实力越发忌惮了。
东西事小，牵扯却大。
这样的好东西先来的不是敬献司而是他的三皇子府，已经说明了很多不能明说的事。
不像我的公主府看着热闹煊赫，实际上是无根之花，只是热闹一时。
陆恒笑：“也不完全是我的面子，是我特地说了你喜欢这个，以后若有好的先给我留着，这样方便讨好自家妹妹，于是他们就记着了。”
我只是干笑。
若真的是看我面子，怎么不直接送我府里去呢，这三哥真是会给我找补。
大概是看出来我不喜欢那几个美男，没一个看中的，吃饭的时候陆恒并没有让那些人过来随侍，偌大的厅里只有我和他。
长长的餐几上菜肴琳琅满目，金杯银盏闪耀，越发显得人太少，有点安静。
我只顾着思索雪青鱼一事，连陆恒和我说什么都没太听清。
“所以，你觉得呢？”陆恒问。
“……什么？不好意思啊三哥，我刚刚有点走神……”
我十分不安，一再道歉。
陆恒却是笑得温柔：“你在我这边这样放松，连吃饭都能走神，说明把这里当自己家，我高兴还来不及，何须道歉？”
我点点头，问他刚刚说的什么。
陆恒道：“墨青如今在你府里办事可得力？若是有哪里不好，我替你罚他。”
我连忙道：“他挺得力的，一直忠心耿耿随叫随到，没有半分松懈，三哥你奖他还差不多，干嘛动不动就说要罚他？”
自打改了爬床的毛病后，墨青看起来正常了许多，也可怜了许多。
之前柳红英那会儿利用他的事是我心里头一个小疙瘩，总觉得有些对他不住。
再加上要安抚麻痹陆恒这边，我索性把原来他推荐的那几个管事的事分了一些给他。
让他负责管一些府内护卫以及出行安排之类的杂务，不再仅仅是我的贴身护卫，在府里也比以前更能说的上话。
这样明面上算是抬举，暗地里也是减少他跟在我身边监视的机会，算是一举两得。
宋黎也是因为体会到了我这点用心，才没有给他继续下绊子，于是我再一次巧妙地维护了后宅的安定，心中小小得意。
陆恒观察着我的神色，笑：“看来他办得还不错，一听说要罚他都急了，开始埋怨自己哥哥了。”
“既然都这么喜欢他了，也没有其他顾虑，为何一直不收用他呢？”
我无奈：“三哥，你干嘛总操心我房里的事，就算我暂时不收用他，也不代表我们兄妹感情不好啊。”
陆恒闲闲道：“第一个给你破身的人总比后头的有些特殊不同，分量也重。我之所以催着你开荤，只是怕有些人别有用心趁虚而入，把你吃得死死的，将来酿成大祸罢了。”
我顿了顿：“这话，可是在说那萧星沉？”
陆恒道：“除了他还能有谁？那宋黎也不算什么好人，却比他还是要多几分正派。”
“我听说他不择手段用美色 诱惑你，得亏你开窍晚不解风情，不然这会儿我只怕有好几个小外甥了。”
不择手段诱惑？
我忽然想到了前些时上药的事，不由得面上一红，立即转移话题：“话说回来，我很早就想问三哥你一个问题了。”
陆恒问是什么问题。
我小心翼翼筹措词汇：“你和萧星沉到底是因为什么结了仇啊？我从来没听过你们二人有什么矛盾，更不存在什么直接的利益冲突……”
陆恒微微一笑：“不过是些小事意见不合罢了，并非什么血海深仇。”
“之所以让你离他远些也不是出自私怨，而是清楚他这人心性歹毒，行事毫无下限。现在好的时候自然是百般对你好，哪天翻了脸，你才知他是怎么做到首辅的。”
说到这，陆恒叹了一口气：“你就是被他的外表蒙蔽了，所以始终对他不能彻底狠下心来划清界限，连自己的亲哥哥都不怎么信。”
“罢了，只要我一天不倒，他多少有个顾忌，就算分道扬镳也不会对你太狠的。”
我一时间找不到合适的言语，只能轻声道：“我没有不信三哥，我对他一直也是有所防范的……”
陆恒似笑非笑：“如果是这样，那最好不过。”
吃完饭，陆恒又带着我去看了他府里新起的花塔，聊了些各自府里的家务事。
我刻意说了许多天真可笑的话，逗得他一再展颜，兄妹间气氛极为和睦。
临走时，陆恒又命人把其他较小些的雪青装在封好的带水大木箱里，让我一并带回府中去。
说是本就是特意为了我搜罗的，他倒是不怎么吃这个。这种鱼放不久，难得的贡物若是糟蹋可惜了。
我自然是感激道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