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北承眼神极具侵略性,林霜儿安安分分坐在牛车上不敢乱动了。
王铁牛扬了扬鞭子,大水牛甩了甩尾巴,车轮子咕噜噜地行驶在乡道上。
夕阳西下,小道两边是金黄色的稻谷,微风拂过,金灿灿的稻谷掀起一片金浪。
稻田两旁,除了错落有致的庄稼,还有肥硕的瓜果蔬菜,各种颜色的野花开得遍地都是。
牛车从稻田间的小道穿过,隔着金色的稻谷,能看见炊烟袅袅的人家,嬉戏玩耍的孩童在田埂上追逐打闹,空气中隐隐飘来农家户的饭香。
这里虽然贫瘠,但百姓安居乐业,自给自足,远离是非,倒也算得上是一片净土。
看惯了皇城的繁华,夜北承第一次觉得,偶尔享受一下这样的人间烟火好像也不错。
空气中的气息十分宜人,除了稻香,还有迷人的花香,花香引来各色的小蝴蝶,它们煽动着翅膀,翩然飞舞在两人面前。
夜北承微阖着眼,深吸了一口气,头一次觉得身心如此放松。
此刻,他竟想就这么躺在这牛车上,什么也不想,就这样彻彻底底放松一次。
正想着,袖子被人扯了扯,他侧头一看,竟不知身旁这小东西何时躺下的,她倒是不管不顾,姿态随意得很。
林霜儿眨巴着眼睛,小手正拽着他的衣袖,一脸的天真无邪,惬意自在:“夫君,你要不要试试躺下来?”
夜北承正想拒绝,面前这小东西却撒起娇来:“夫君,你试试嘛,这板车上铺了厚厚的稻草,不磕人的。”
夜北承一副拿她没办法的样子,索性就“不情不愿”地躺了下去。
想不到躺下来又是另一番景色。
傍晚时分,天边出现了难得一见的绝美晚霞,天空透着宁静,丝丝淡淡的云和湛蓝色的天空交相呼应,完美融合,透露着独有的神秘与浪漫。
天边的晚霞尽收眼底,远处的群山连绵不绝,宛如一副墨画。
林霜儿不由感叹道:“好久没看见这么美的晚霞了。”
夜北承侧头看着她,晚霞落入她的眼里,化作丝丝缕缕缥缈的星河,她的脸浸在晚霞中,透着淡淡的粉红,还有一种他从未见过的恬静,好似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
他已无心去欣赏天边的晚霞,眼前的景色似乎更吸引他。
他就这样看了她许久,直到林霜儿忽然侧过脸来,他才慌忙移开目光。
林霜儿伸手握住夜北承的手,与他十指相扣,满眼都是对未来的憧憬:“夫君,等我们老了,我们就来这里,建一间木屋,种一亩田地,一房两人,三餐四季,你说好不好啊?”
夜北承就问她:“皇城的繁华你不喜欢吗?”
林霜儿反问他:“那夫君喜欢吗?”
没料到她会反问,夜北承一时竟有些答不上来。
他出生便是皇家人,身份显赫,享尽人间富贵。
世人眼里,他是不可冒犯的战神王爷,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可他活了这么多年,好似没有一天真正的开心过。
皇城虽然繁华,可人人戴着面具而活,他虽身居高位,可朝堂之上尔虞我诈,朝不保夕。百姓敬他是战无不胜的战神,可沙场沉浮,少不了双手染血,背地里,又有几个不是打心底畏惧他的。
夜北承忽然看着林霜儿,眼神泛深:“倘若有朝一日,我真的变成了一个只会做点小本生意的商人,你可还喜欢我?”
林霜儿道:“喜欢啊,至少你还能挣钱养我。”
夜北承忍不住失笑:“可我没有经商的头脑,倘若我挣不了钱呢?你跟我还要过苦日子,你可还愿意跟我?”
林霜儿沉思了片刻,认真地道:“那我只能养你啦。”
夜北承忍俊不禁:“养我?你怎么养?”
林霜儿道:“我会刺绣,还会干活,实在不济,我就再把自己卖去大户人家做丫鬟,总能养得起你的。”
夜北承收拢手指,紧握着林霜儿的手,心里一片暖意。
好似只有在这个小东西面前,他的心才会真正放松下来。
也只有在她面前,他的喜怒哀乐才会如此真实。
他的霜儿那么好,他怎么舍得让她再吃苦,往后,他要把她养得白白胖胖的,肉肉乎乎的才好。
牛车悠悠行驶着,穿过稻田,经过林荫小道,最后在一间年久失修的木屋前停下。
王铁牛率先跳下牛车,对牛车上的两人道:“霜儿妹妹,到了。”
两人先后下了牛车,林霜儿对王铁牛颔首道谢。
王铁牛憨憨笑道:“天色不早了,俺娘正在家做饭呢,你家已经许久没住人了,稍后便来俺家吃晚饭吧。”
林霜儿正要婉拒,王铁牛就跳上牛车走了,临走时嘱咐道:“霜儿妹妹,饭做好了俺叫你,你冯跟俺客气,都是邻居,你叫你相公一起来吧。”
林霜儿倒是不客气,主要是身旁的这位,她转身看着夜北承,见他面无表情,也不知道心情如何,只得小心翼翼解释道:“夫君,铁牛哥人很好的,他年幼丧父,家中只有一个老母亲,他一向热情好客,若是夫君不想去,咱们就不去。”
夜北承道:“去吧,盛情难却。”
林霜儿愣了愣,旋即眸子一亮,眼底的开心藏也藏不住。
家里的老屋许久没有住人,加上年久失修,房屋已经岌岌可危,林霜儿只站在外面看了两眼,并未进去。
夜北承看着眼前破旧的老房子,巴掌大的地方还比不上侯府的一间柴房。
很难想象,生活在这样贫穷的环境中,林霜儿是如何生存下来的。
林霜儿不舍地看了两眼老木屋,最后拉着夜北承往后院走。
她年幼丧失双亲,家中也没有多余的田地,唯一的一亩三分田都被自家婶婶占了去。
爹娘死后,婶婶霸占着田地,连一块棺材地都不肯割让,年幼的林霜儿没有办法,只得将爹娘葬在了自家后院里。
两年没回来,后院已经长满了杂草,后院中央并排着高矮不一的三个土堆。
林霜儿一一给夜北承指着:“这个是我阿娘,那是我阿爹,最小的那个是我哥哥。”
夜北承眼神复杂地看着林霜儿:“他们何时去世的?”
林霜儿平淡地道:“我十岁的时候,爹娘就相继离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