属于大乾的一切,于今日,于此刻,都悉数被剥夺。

就是南泽的那些百姓,似乎也都安然的接受了,不然何至于这一路逃离,都未曾得到一人相助呢?

他们反而避得远远的,好像生怕受到牵连。

‘确实结束了,我们已经失去了所有东西。’

‘连百姓们也都放弃我们了。’金宣嘴角一抽,脸上露出自嘲的笑。

下一瞬,他一扯缰绳,右手拔出腰间的刀,拉着战马回身而去,口中大喝一声:

“乱臣贼子!”

“吾乃大乾禁军统领金宣!且让我斩下你们人头!”

怒吼声中,金宣提刀朝身后之人杀去。

而迎接他的是一支弓箭。

飞箭凌空,纯白的尾翼在阳光下仿佛透明,但那银白色的金属箭头却反射出绚丽的光。

“噗”的一声。

利箭射入柔软的肉体之中,一声马嘶之声响起,战马轰然坠地,金宣跟着落下。

箭没有射中他,而是射中了战马,金宣躺在地上,眸光却前所未有的平静,脸上甚至没有疼痛的表情,他只觉解脱了。

而不过片刻,黑色的长袍遮蔽了烈日,迅捷的身影在头顶掠过,弯刀架在了脖颈之中,轻笑声跟着响起:

“那么,前面那个,就是金风鸾了吧?”

面对架在脖颈中的刀,金宣倒也不恐惧,反而平静道:“你说呢。”

“呵。”

轻笑声中,其余黑骑纵马而过。

——

胡三想不明白,明明终于赶在中午之前栽完了秧,都收拾好准备回去了,为何现在却出了这么一桩糟心事呢?!

站在田垦上的胡三看着远处往这边跑来的兵马,瘪着一张嘴,脸上全是无奈。

他真想摘下草帽,狠狠跺上一脚,再手指着苍天大骂一声:

“贼老天!竟恁不长眼!”

“我只想栽完秧苗,又怎么了?碍着你的事了吗?”

“为何要这么一番番的阻挠我!”

但他知道老天爷肯定是不在乎自己的谩骂,它什么都不在乎,或者说压根就没有老天爷,要是真有的话,那它实在不配被人称作一声“老天爷”。

儿子就躲在身后,紧紧的攥着自己的衣角,他怕急了,不住的说:“爹,咱们得赶紧走。”

胡三想着确实该走,但偏偏有个当兵的驾着马往这边来了。

他就那么骑着马,踩过一块块水田,将那些秧苗踩得乱七八糟。

纵然那是别人的田,跟自己没多大干系,但他一样心疼,因为他知道那也是别人辛辛苦苦种下来的,这样糟蹋秧苗,实在是很过分的事。

而现在,这个当兵的正朝着自己的田跑来,他马上就要坏了自己刚种下的秧苗。

先前征召时,就有个当兵的狠狠揍了自己一顿,胡三清楚的记得,那个当兵的面容很凶恶,指着自己说:

“你完了!”

“你要是敢给我回去,我保你今后都不用再种地了!你们家的地也不会再有了!”

即便逃回家了,这两句话胡三也总是忘不了,因此他才休息了一天后便连忙下地,就是怕事后真有人过来找自己。

而现在,这些当兵的八成就是当初那人派来的,胡三捏紧了拳头,喘着粗气,草帽下的眼越瞪越圆。

儿子又在叫了:“爹,快走啊,他们要过来了!”

“你走!!”

“我不回去!”胡三扭头大声喊了一句。

儿子浑身一颤,父亲这么生气的模样,他还真未见过。

“爹,可是.....”话未说完,胡三猛地一推:“回去!!”

“我今天就不走!天王老子来了,我也不走!谁要坏我的田!我和他拼命!”胡三咬牙切齿,他已经出离了愤怒。

“没听到吗?!回去!!”又是一声怒吼,儿子这才哭叫一声,转身就跑。

“呼呼——”胡三喘着粗气,迈步往前走了两步,朝着那正往这边奔来的人大吼道:

“停下!!”

“再跑,就要进我的田了!”

那人充耳不闻,依旧不管不顾,骑着马还在往前跑。

“听到没有!不要进我的田!”

“这是我刚栽下的秧苗啊!”

胡三扯着嗓子吼,心中尽管愤怒,但却又格外难过,唯独没有恐惧。

他真的不明白,自己这辈子几乎都在种田,为什么现在却总被人一而再再而三的剥夺自己种田的权利。

当剥夺了自己这唯一的生计,那自己还剩下什么呢?

那当兵的越来越近了,胡三甚至都能看见那马蹄之下被带起的秧苗,于是愤怒与难过在此刻越发强烈。

强烈到他整个身体都在颤抖,但手掌中攥着的水壶把手却越来越紧,紧到掌心都有些生疼。

那当兵的还没有拉停马,也没有转方向,他无视能走路的田垦,偏偏就这么朝着田里来,简直就是在故意糟蹋秧苗。

“真他娘是个坏种!”

从咬紧的牙关中迸出怒骂,胡三胸口剧烈起伏,眼睛死死盯着那人。

而后,他骤然使力,好像在一瞬间把全身的力气,以及满腔的怒火,全部交给了手中的水壶。

他猛地朝着那人掷去!

金灿灿的阳光下,水壶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不偏不倚的砸中那人。

水壶正中头盔,随之“嘭”的一声炸裂,劣质茶渣淋了整张脸,金风鸾惊愕失色,从马背上摔下,重重砸在泥水中。

当她忍痛从泥水中抬起脸时,见到的是那戴着破旧草帽的男人向自己跑来,而草帽下的那张沧桑的脸,此刻分明是一股暴怒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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