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岁多的时候,有一次,他坐在桌案前,笑闹着请母亲把他的椅子往前挪一些。

母亲放下手里的活计,往这边走过来。

奶娘说帮他挪椅子,他不肯,嚷嚷着让母亲来。

他的声音或许大了一些,吵到了父亲,父亲不声不响走过来,将他从椅子上薅下来,高高举起。

母亲见状,赔笑说:“快下来吃饭了。”

父亲冷冷看着母亲,松开了手。

他没有任何防备,从高处瞬间跌落在地上,脚疼得钻心,脚脖子跟断了一样。

母亲质问父亲为什么这么做,父亲怒道:

“吵吵什么吵?吵死了!再吵就把他的嘴封上!”

他委屈死了!他只是想跟母亲撒个娇而已啊!

他脚疼得走不了路,母亲吩咐人去唤大夫,父亲恶狠狠地瞪着他:“你装什么装?!起来走路,给我走!

他被逼着咬牙走了两步,实在撑不住摔倒了。父亲要来打他,母亲挡在他前头,替他挨了一阵拳头。

后来,大夫说他脚踝扭伤了,父亲才算作罢。过了一个月,他才勉强可以走路。

他好羡慕别人家的父亲。

大舅舅待表哥都极好,教他们学问很耐心,很和蔼。

三姨父说话做事极其文气,一看就是讲理的。

大姨母脾气急了一些,反倒是大姨父像母鸡一样护着表哥表姐。

偏生他有个窝里横的狂躁父亲!

通哥儿这边闹着,躲在屋里不肯见人的顾成勇被吵得脑袋疼。

他命人把盛淑雁唤过去。

盛淑雁心一沉,很是害怕,硬着头皮进了屋子。

“哄哄通哥儿,别让他闹了!你要是管不好他,我就给他换个母亲!”顾成勇脸肿着,嘴唇被打裂了一个口子,说话含糊不清,语气却很强硬。

“知道了。”盛淑雁忍气做出柔顺的模样。

“都是因为你这个蠢妇!我挨一顿打,又被降了爵,将来还有什么脸面出去见人?罢了罢了,等我好了,我就上折子,干脆辞了爵位,辞了官职,找地方隐居去了。”顾成勇灰心地说。

盛淑雁心道,这怎么行?!

他辞官辞爵,通哥儿将来怎么办?!

都怪盛怀瑾两口子!

于是,盛淑雁上前柔声劝道:“昨日原是我心疼孩子气糊涂了,才跟夫君发脾气。其实想想,你是孩子的亲爹,怎么可能不为他考虑?都怪大哥和许卿姝多管闲事,才闹到这般田地。夫君,我去国公府解释解释,让嫡母和大哥进宫为你美言几句,就说只是一场误会,皇上兴许就能恢复你的爵位。”

“没有用。待我辞官辞爵,你跟孩子好好过日子吧。我乘一叶小舟,出没风波里。待老了,也不指望孩子们养,通哥儿恨我呢。我就往海里一跳,一了百了,干干净净。”顾成勇说着,猛地拍了拍床。

“干干净净”这四个字,是咬牙切齿说出来的。

盛淑雁被吓坏了,心扑腾扑腾直跳。

这男人死不死的,她倒不在乎,只是,他恼了通哥儿,不给通哥儿留爵位、留荫封、留产业,那才是拿捏住了她的命门。

“夫君说哪里的话?通哥儿以后会明白你的良苦用心,会好好孝顺你呢。夫君等着,我这就回娘家。”

盛淑雁赔笑说完,见自家夫君闭上眼睛不说话,知道他应该是默许了,赶紧换了衣裳去国公府。

通哥儿见他母亲不肯管他,匆匆出了门,倒安静了下来。

他想,要是能换个爹就好了。

这个念头,使得通哥儿高兴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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