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晃,到了孩子满月的这天。
整个大院的人都来了,谢澜之那群出身不俗的发小,谢家或近或远的亲戚,以及京市有头有脸的官方成员。
还有当初前往洛西坡村调查巴家人,那位情报局的詹副处长。
对方是被领导带来的,神态有些拘束,与周围那些看似退休,实则权力影响力尚在的大院成员,形成鲜明对比。
詹副处长在客厅内扫视,很快就看到姿容如玉,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不怒自威的谢澜之,脸上不禁露出惊讶的表情。
他快步走上前,压低声喊道:“谢团长!”
抱着孩子的谢澜之,挑眉轻笑:“詹处长,又见面了。”
詹处长想到谢澜之的姓氏,又看向他怀中戴着长命锁,眉目精致,白皙可爱的孩子。
他试探地问:“你、您是谢家人?”
当初,他就觉得谢澜之烙印在骨子里的矜贵气度,不像是普通人家培养出来的,没想到这人竟然跟谢家有关系,否则也不会抱着备受谢家看重的金孙。
谢澜之低头,戳了戳谢东阳的脸颊,声调愉悦道:“这是我大儿子。”
詹处长懵了,不禁提高嗓音:“您就是谢少?!”
那个大校兼参谋长,龙霆特战旅的最高指挥官,也是京市世家子弟的领头羊,谢家的太子爷?
詹处长感觉头脑发蒙,怎么也想不到甚少在京市露面,神出鬼没的谢少,竟然会前往边境最为艰苦的地方任职,他们还曾有过一面之缘。
谢澜之笑了笑,淡声问:“詹处长怎么来了?”
情报局的上门,可不是什么好事。
一提到正事,詹处长立刻想起来谢家的目的。
他威严国字脸正色道:“谢少,您去年抓的三个特务,在被抓的当晚人就死了,我们情报局需要备案入档,想要获取一些比较充分的证据,不知道您当初有没有留下他们的什么证词,或者是有用的,能证明他们是特务的证据?”
谢澜之眸光微闪,原本显得疏离的眉眼变得温和,低沉嗓音混合着笑意:“还真有,他们签字的证词在我书房,我让人给你拿。”
詹处长喜出望外:“那就麻烦谢少了。”
谢澜之转身对站在身后的阿花嫂说:“让阿姝去我书房,把抽屉里的那份文件取来。”
阿花嫂并没有多想,躬了躬身,转身上楼了。
在楼上给小儿子喂母乳的秦姝,听到阿花嫂的要求,巴掌大的脸色露出疑惑不解。
这种小事,让阿花嫂去做不就好了。
为什么要让她亲自跑一趟。
秦姝拉了拉撩起的上衣,把吃饱喝足的谢宸南,递给阿花嫂抱着。
“小家伙吃得有点多,您给他拍拍后背。”
“好——”
秦姝来到谢澜之的书房,随手拉开抽屉,伸出去的手倏地停在虚空中。
金条!
背面的划痕,好熟悉!
这不是她给七爷,买郭慧芳命的那些金条。
秦姝瞳孔紧缩,双手扶着桌子,妩媚动人的眼眸微睁。
这些金条,为什么会在谢澜之的书房里?谢澜之让她取文件,是不是另有深意?
秦姝内心有一瞬的慌乱,跌坐在椅子上,低垂的眼眸闪过凛冽如雪的光芒。
“阿姝,没找到东西吗?”
谢澜之低沉悦耳的嗓音,从门口处响起。
秦姝压下眼底的惊慌与不安,眼神如往常一样狡黠中透着乖巧。
“找到了!”
她从抽屉随时拿起一份文件,举起来摇晃了一下。
“你找我拿的东西,是不是这个?”
谢澜之步履平稳地走进书房,从秦姝的手上接过文件。
他薄唇浅勾:“对,就是它,情报局的人来了,要拿走去备案。”
坐在椅子上的秦姝,眼神探究地打量着谢澜之,试图从男人矜贵俊美的面部轮廓,寻找出试探她的蛛丝马迹。
没有!
喜怒不形于色的谢澜之,一如既往的温润矜然,让人看不出丝毫不对劲!
秦姝深呼一口气,垂眸瞥向抽屉里的金条,主动开口询问。
“你抽屉里的金条,是从哪来的?”
谢澜之头也不抬,语调轻松而随意道:“之前不是跟你说过,是下面人孝敬的。”
秦姝黛眉轻蹙,很快想起半个月前的下午,谢澜之回家时手里拎着个袋子。
谢澜之当时还问过她,要不要看看袋子里的东西。
那时候心情烦躁,又被撩得心慌意乱的秦姝,直接拒绝了。
秦姝从抽屉拿出一根金条,抚摸着上面被她亲自划出来的痕迹,放平声音问:“所以那天下午,你拎回来的东西是黄金?”
谢澜之抬起头来,眼神透着几分疑惑:“对,我没跟你说吗?”
秦姝抬手拢了拢耳边的发丝,唇角微微上扬,歪着头凝向斯文俊朗的男人。
她妩媚动人的美眸眼波微转,红唇轻启,好似撒娇般软声道:“我也忘记了,这些黄金是谁给你的呀?”
七爷是京市的地头蛇,再过二三十年,依旧安然无恙,可见他的势力不可小觑。
可谢澜之一个世家子弟,红三代,谢家根正红苗的太子爷。
两人的关系八竿子都打不着。
秦姝想不明白,她前脚送出去的黄金,怎么兜兜转转,会被谢澜之拎回家。
谢澜之绕过桌子,来到秦姝的身边,劲瘦的腰身随意地倚在桌沿。
他眼眸低垂,眸色蕴含着几分深意,目光灼灼地凝着秦姝:“阿姝不如来猜猜,这些黄金是哪来的?”
“……”秦姝的心跳加快,心底有个不好的预感。
她勾人心弦的眼眸,好似含着一把钩子,幽怨地睨着男人,红唇轻抿:“为什么要我猜,你就不能直接告诉我?”
谢澜之唇角漾起笑意弧度,倾身直视秦姝的眼睛:“阿姝,有些事想要弄清楚,你得有所表示。”
他探出手,指腹轻抚秦姝微抿的红唇。
“我有些想念,被你亲的滋味了。”
秦姝提起来的那颗心,被男人一句话给击溃。
这都什么时候了,谢澜之竟然还有闲情逸致调戏她。
秦姝抬起手按在谢澜之的后颈上,又快又急,很敷衍地亲了一下男人的唇角。
“亲了!不许说没诚意,也不许说还不够,剩下的晚上再补偿你!”
因为了解谢澜之偶尔的“无赖”,秦姝语速极快地先声夺人。
反正今晚避免不了被折腾,秦姝不惜把筹码加大,获取自己想要的信息。
谢澜之摸了摸被亲过,残留着一丝温软触感的唇角,喉间发出愉悦的低笑。
“啪啪——”
他抬手击掌,提高嗓音喊道,
“七叔,进来吧。”
穿着一身暗色唐装,高高瘦瘦,气度温和的七爷,迈着不紧不慢的步伐走进房间。
他站在书房的中央,仪态十分眼熟地躬身行礼。
“阿七见过少爷,见过少夫人——”
他的言行举止并不卑微,带有刻印在骨子里的严谨仪态规矩,与权叔等人如出一辙。
秦姝屏住呼吸,心底有个非常微妙的想法。
千万别告诉她,前世响当当的一方霸主,七爷也是谢家的人。
七叔抬起头来,露出那双果断精明,凌厉又谦卑的眼眸。
他看着坐在书桌前,肤如凝脂,生动艳丽,长得白白净净的女孩,眼底露出错愕表情。
这就是少夫人?
成年了吗?
在七爷用怀疑目光,盯着谢澜之的背影时。
秦姝也看到了略显年轻一些,眉宇间没有暴虐、狠意的七爷。
前世的七爷阴鸷狠戾,仿佛一条阴冷的毒蛇。
眼前的男人,眉宇间神色平和,萦绕着几分活气,人还是那个人,只是气质不同了。
谢澜之的眼神,从始至终都没有从秦姝的身上移开,她娇媚容颜露出的惊讶、恍惚、诧异以及那丝微不可察的熟稔,都太清晰明显了。
“七叔,您先下去吧,我有话跟少夫人说。”
“是,少爷——”
七爷偷偷瞄了一眼秦姝,总觉得少夫人看他的眼神,好像是在看许久不见的熟人。
他后退两步,转身离开房间,顺便带上了房门。
屋内。
谢澜之微凉的手指,钳住秦姝精致小巧的下颌,后者被迫扬起头。
谢澜之仔细打量着秦姝,眸中笑意渐深:“阿姝,现在知道你的金条,为什么会在这里了吧?”
秦姝猛然想起金条的事!
靠!她这是底裤,都快被扒干净了!
秦姝吞咽了几下,矢口否认:“我不知道,刚刚的人是谁,怎么没见过?”
不管了,必须要一口咬定,打死都不能承认!
谢澜之唇角微扬,还是温润矜贵的模样,身上散发出一切尽在掌握的气定神闲气度。
他似乎并不意外秦姝的否认,低沉嗓音带有磁性:“阿姝,我说过,你不想说的事,我不会让你为难。”
谢澜之的纤长指节,轻抚秦姝泛红的风情眼尾。
在秦姝眸光轻颤时,他倾身低头,在娇媚绝艳的脸颊上,落下一个克制浅尝辄止的吻。
“我让你见七叔,只是想告诉你,谢家会是你最强而有力的避风港,无论你要做什么事,都不需要畏手畏脚,谢家有足够的能力护着你。”
如果是普通女孩,听到这话,怕是要感动得热泪盈眶。
秦姝只觉得毛骨悚然,谢澜之知道了!
他知道了多少?
有没有通过之前暴露的那些蛛丝马迹,联想到自己重生的事?
秦姝心跳骤然加快,眸子里透露出的冷冽,几乎要凝为实,周身肆溢出丝丝凌人气息。
谢澜之看出秦姝的紧张不安,以及眼底浮现出的警惕与抗拒。
他知道话题触碰到秦姝的红线了,凑近她的唇,安抚性地,吻了吻。
“赵永强的妻子来了,在楼下坐着,下面比较乱,要不要我把人给你请上来。”
“好——”
秦姝眼眸微垂,心不在焉地回道。
谢澜之瞧着她冰冷没有情绪的脸色,声音前所未有地轻柔:“阿姝,不要想太多,我永远不会伤害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