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妙仪见到他时,他已经不像之前那般趾高气扬。
一个多月不见,曾经小牛犊子一样的孩子瘦了一大圈。
尖下巴都出来了,隐隐有几分前世侯府世子的玉树临风。
看见谢妙仪出现,他立即目露凶光,满眼仇恨的挣扎着想从床上爬起来打她:“坏女人,坏女人……都是你这个坏女人,抢走我娘的位置,还害死我妹妹。打死你,打死你……我要打死你……”
可惜他如今病得浑身无力,不但没有打到谢妙仪,还一轱辘从床上摔了下来。
身边伺候的嬷嬷见此情形根本不敢上去扶他,周鸿只能像只癞蛤蟆一样在地上挣扎。
谢妙仪笑着蹲下身子,温柔摸摸他的头:“鸿儿,什么叫我抢走你娘的位置,害死你的妹妹?你娘不是早就已经死在洪水中了吗?娇娇不是因为和你一起追狸奴,所以才失足落水的吗?她们的死,与我什么相干?”
“你……”周鸿趴在地上起不来,愤怒得双眼通红,恨不得活吃了她。
“鸿儿,你肯定是病糊涂了。这一次我就不跟你计较了,以后别再胡说八道知道吗?侯府不像你家,是有规矩的。就因为你是侯爷恩人的遗孤,我才要好好教你,培养你成才。如果你再敢这样,我只能请家法了。”
“坏女人你……”
谢妙仪笑容灿烂,拍拍他的头:“你姨母慧娘姑娘做了错事,免得你被她带坏,以后恐怕不能让她再抚养你了。再说了,你是侯爷恩人的遗孤,她一个妾室抚养你也不合适。你一定要好好养身子,等你好起来,我就将你过继在我的名下。从此以后,你就是我儿子。”
“你一个低贱的商户女,凭什么做我娘?你算什么东西?也配把我抢走?我要杀了你,杀了你……”周鸿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恶狠狠再次扑向谢妙仪。
谢妙仪轻描淡写往旁边一退,他扑了个空正好撞在桌角上,额前顿时血流如注。
“鸿儿你没事吧?怎么这么不小心?”谢妙仪假惺惺想上前扶他。
“滚开,我不要你扶。你这种下贱的庶民,根本不配碰我。只有出身高贵的大家闺秀,才配做我母亲……”周鸿半点不领情。
谢妙仪也没辙,无奈摇摇头:“那好吧,既然你不愿过继到我的名下,那想必也不愿意让我照顾你。梧桐苑毕竟是侯府主母的正院,你是男丁,又不是我名下的孩子,住在这里毕竟名不正言不顺。为免日后横生枝节,你恐怕得换个地方住。”
周鸿依旧脸不屑,趾高气扬:“就算是正院又怎么样?我偏住。周……侯爷说了,我是他恩人遗孤,就是他亲生的儿子。如今他生病躺在床上,我就是侯府唯一的小公子。你个下贱东西连个蛋都下不出来,也配跟我抢?等我日后承袭爵位做了长庆侯,定要你生不如死。”
“鸿儿你……”谢妙仪被气得说不出话来,双眼含泪伤心地转过身:“这孩子我是管不了了,侯爷如今又卧病在床,府上连个能管他的人都没有。尤管家,你把这孩子送到祠堂,请族老们代为管教。”
尤管家恭敬应下,立即叫来两名家丁将周鸿拖走。
听着他骂骂咧咧的嚎叫,谢妙仪委屈地抹抹眼泪对吓得大气都不敢出的两个嬷嬷道:“你俩一起跟过去吧,无论族老们问什么,尽管实话实说。你俩是鸿少爷的奶嬷嬷,有你们作证,免得族老们以为我苛待侯爷恩人遗孤,也免得日后外头有闲言碎语说我容不下一个孤儿。”
周鸿毕竟是周帷‘恩人遗孤’。
谢妙仪再恨他,表面功夫总是要做的。
如果周帷一出事,她就对周鸿不闻不问,还将他赶到角落里自生自灭,难免遭人诟病。
外人怎么说谢妙仪可以不管,但如果族老们借题发挥,还真是件麻烦事。
所以她干脆把问题丢给他们。
周氏族人原本就不见得多待见周鸿,就算不惩罚他,也绝对不会偏向他。
再加上大庭广众之下,他对侯夫人说那么多大逆不道的话,足以证明是他自己顽劣不堪。
日后就算出什么事,比如像今天这样头破血流,或者断手断脚,也不是侯夫人不管他,是他自己顽劣不服管教。
让他搬出梧桐苑那就更好理解了,不是亲母子就算了,连继母子都不算,一个男丁孤身住进主母的院子算怎么回事?
周鸿不要脸,周家还要脸呢……
果然不出现妙仪所料,一个时辰后,族长气急败坏将五花大绑周鸿送回侯府。
一见到谢妙仪,他就满脸怒火:“谢氏你怎么回事?这是侯爷恩人遗孤,又不是咱们周氏全族的恩人遗孤,你为何要将他送到族里去?你知不知道,这小畜生顽劣不堪,竟然在祠堂乱打乱砸,把老侯爷的排位都给砸烂了……”
“呸,你们周家算什么东西?也敢让小爷我下跪?别说几个破排位,就算是你个老棺材瓤子,小爷也想打就打,想杀就杀……”谢妙仪还来不及说话,周鸿已经狰狞地破口大骂。
“你看看,你看看,成何体统……”族长气得直捂胸口。
“三叔公啊……”谢妙仪一声哀嚎,跪在地上泣不成声:“您也看见了,他连各位族老都敢打骂,连祖宗牌位都敢拆。我一个弱女子,实在不知道该拿他怎么办。他是侯爷恩人的遗孤,我打不得骂不得,侯爷如今又那个样子,我也实在是没办法,才会厚着脸皮请各位叔伯代为管教。是我不孝,给族里添麻烦了,都是我的错,嘤嘤嘤……”
族长被她哭的头疼:“别嚎了。就算你说的有几分道理,这小畜生毕竟只是恩人遗孤,不是咱们周家的孩子,我们可没义务管他。”
“那该怎么办?”谢妙仪一脸清澈的愚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