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妙仪坐在旁边冷冷看着,心底只觉讽刺。
前世的这个时候,赵素兰和周老夫人可谓母慈媳孝。
因两个野种都在谢妙仪膝下教导,习文练武,女工刺绣,但凡他们需要学的,都是谢妙仪出钱出力请先生。冬天为他们添衣,夏天为他们打扇,课业上但凡有什么问题,也都是她指点教导。
赵素兰花着她的嫁妆银子,夏天要吃进贡的冰镇水果,冬天要吃稀罕的新鲜蔬菜,就这么穿金戴银,金尊玉贵的在梧桐苑里过着清闲日子。
以至于她闲来无聊时,偶尔会拿着谢妙仪铺子里的首饰,拿着谢家商队送来的稀罕物件到周老夫人跟前尽孝。
两人一拍即合,比亲母女还亲。
日日忙到心力交瘁的谢妙仪有时候过去请安,还要被老太婆一顿数落。
说什么她一个正经儿媳,还不如寄居在府上的慧娘孝顺贤惠。
如今没她谢妙仪倒贴银子为侯府做牛做马,她们怎么就突然不亲了呢?
冰清玉洁的慧娘姑娘,怎么突然就不孝顺了呢?
慈眉善目的周老夫人,为什么突然就不和蔼了呢?
越是看这家人鸡飞狗跳,谢妙仪真的越心寒。
越发清晰的认识到,在这个侯府里,所有人的岁月静好都是吸她血得来的。
一旦吸不着,立刻原形毕露。
不过这周老夫人是真的厉害。
一把年纪半截身子入土,这段日子以来折腾了这么多回,竟然还有力气打人。
谢妙仪本来以为,老太婆亲女儿、亲孙女、亲儿子接二连三出事她应该受不住打击。就算不至于一口气厥过去,气到中风也是好的。
看她这精气神,想直接气死她估计不太可能,过阵子恐怕还得手动送她上路才行……
周老夫人一直厮打到彻底没了力气才不情不愿松手,红着眼睛瘫坐在地上,像恶鬼般死死盯着赵素兰。
赵素兰已经被打的奄奄一息。
浑身都疼,反而说不出哪里更疼。
可接触到周老夫人的目光时,她难得有些心虚,垂下眼不敢看她。
“你个贱人果然心虚了……”周老夫人看见她鬼鬼祟祟的小动作更加气不打一处来,拖着一身老胳膊老腿又想扑上去。
族长眉毛一挑,威严出声:“老二媳妇儿,你好歹是侯府老夫人,别像个市井泼妇一般。打她一顿出出气就得了,办正事要紧,帷哥儿还躺床上呢。”
周老夫人这才作罢。
不甘心的瞪赵素兰一眼,半死不活被扶到椅子上坐下。
族长清清嗓子再次开口:“这位张大夫的医术在京城里有口皆碑,他说侯爷是服用过量的壮阳药导致中风,那必然是没错的。事情的来龙去脉,老朽已经令尤管家大致查清楚。既然侯夫人开了口,那今日老朽就当着众人的面将此事分说个明白。”
他说着朝尤管家使个眼色,尤管家忙掏出一只精巧的小瓷瓶给众人看:“回各位老爷,回老夫人,回夫人,族长知道侯爷是被人下药之后,救命奴才仔细搜了梧桐苑。这瓶药,就是在慧娘姑娘梳妆匣里搜出来的。张大夫已经查验过了,确实就是侯爷所中壮阳药。而且经二房的三爷辨认,可以确认这药出自西市的古月堂,是烟花柳巷常用的壮阳药……”
将剩余的药呈给众人亲自查验,尤管家挥了挥手:“把人带进来。”
立刻有几名小厮和两名强壮的嬷嬷从外头进来,跪下行礼后,其中一名小厮抢先开口:“启禀各位主子,小人是侯府门子,专门负责看后头的角门。大概从三个月前开始,梧桐苑的明月姑娘时常进出。有时候是早上,有时候是晚上,但都是人少的时候,与小人一同看门的其他门子皆可作证。”
话音刚落,已经有一名黑黝黝的中年男子接口:“启禀各位主子,小人是府上马夫,专门替府上各处运东西。大概三个月前,小人在角门处撞见梧桐苑的明月姐姐。小人贪图美色一时嘴快,问了句‘明月姐姐要去哪里?小人顺道送你。’结果,明月姑娘真上了小人的车,让小人将她送到西市……”
“啊……哪里来的狗奴才,竟敢攀诬我院里的丫头?”赵素兰心中暗道不好,尖叫一声疾言厉色怒斥:“我屋里的丫头向来好吃好喝娇养着,岂会坐你个狗奴才的车?休要血口喷人。”
世家嫡女气度终究是唬人的。
车夫吓得一哆嗦,结结巴巴道:“那日小人原是要到东大街去将厨房新买的几坛黄酒拉回来,临出门的时候,厨娘柳大娘还追出来,让小人顺带从东大街一个货郎处给厨房的婶子们带些丝线回来。她亲眼看见,明月姑娘当时就坐在小人的车上。因绕道的缘故,那日取黄酒晚了半个时辰,小人还挨了厨房管事训斥。那货郎的丝线也卖的差不多,小人没买到,柳大娘生气,接连好几天让小人吃冷饭……”
“闭嘴,污蔑,你这是污蔑……”被押跪在地上的赵素兰挣扎着想起身,厉声呵斥:“你究竟是受谁指使?为何要这样污蔑我?我可是侯爷救命恩人唯一的亲妹妹,是恩人遗孤。你们侯府要是不愿收留我大可说出来,我自有我的去处,何必使这种见不得人的手段往我身上泼脏水?”
“都愣着干什么,堵上她的嘴。”族长被气的脸色铁青。
“且慢。”谢妙仪轻飘飘道:“如今侯爷昏迷不醒,我长庆侯府不能平白背一个忘恩负义的名声。既然慧娘姑娘都这么说了,那就报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