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暖阁后,果然见桌上已经摆着一只咕嘟咕嘟冒热气的铜锅。

新鲜的羊肉切成薄片在盘中铺成花朵形状,鲜嫩的豆腐,爽口的白菜萝卜也应有尽有。

“你回来的刚刚好,快坐下吃吧。我特地加了些当归、黄芪、党参、枸杞、山药,用羊骨熬的汤。不但好喝,还能滋补……”

正忙着摆碗筷的谢妙仪见萧昀进门,急忙起身拉着他坐下。

又殷勤地涮了两片羊肉直接放到他面前的碟子里,满脸期待:“尝尝看,好吃吗?”

没有人能拒绝心爱之人的温柔小意,萧昀也不能。

他夹起肉片放进嘴里轻轻咀嚼,果然嫩滑鲜香。

吃在嘴里,仿佛全身都是暖的。

“我看你在雪里站了大半天,先喝碗汤暖暖身子。”谢妙仪又殷切地给他盛一碗汤吹凉。

萧昀依旧没有拒绝,拿起勺子全部喝光。

谢妙仪这回是真的笑了:“再尝尝这个,萝卜配羊肉,肥而不腻,我最喜欢的……”

铜锅里咕嘟咕嘟冒着热气,升起一层朦胧的水雾。

她的笑脸氤氲在水雾里,越发的灿烂明媚。

萧昀一时看呆了,就这么呆呆的,看着……

“快吃,我再给你烫。人肚子饿的时候就容易心脾两虚,心脾两虚则会心绪不佳。只要吃饱了,自然就会好的。这么冷的天,喝一碗热汤,就什么烦恼都没有了。”

谢妙仪忙着煮东西,并未注意到他的异样。

萧昀也来者不拒,她给什么,他就吃什么。

于是……

两人喜闻乐见都吃撑了。

用完晚膳后,不得不出去走走,消消食。

因一身羊肉味,回到房间后,谢妙仪花了些时间洗漱。

洗漱完毕后依旧睡不着,她干脆拿起绣到一半的香囊,散着头发靠到软榻上,就着烛火一针一线慢慢绣。

绣到一半时,像往常一样坐在对面看书的萧昀突然放下手里的书,深深叹口气:“我今日……确实有些心绪不佳。”

“发生了什么事?有没有我能帮得上忙的?”谢妙仪当然知道。

只是他之前不提,她也不愿主动戳人痛处。

萧昀轻轻吐出一口气,转头幽幽看着窗外的雪光:“这些年,我一直想做好我该做的事,也一直在努力去做,但我不知道……我最终究竟能不能做得好。”

谢妙仪有些不解:“你想做什么?”

萧昀凝滞了一瞬,换个说法郑重地道:“我想……朝堂清明,天下太平。”

谢妙仪忍不住笑出声:“今日才知道,云公子竟还有这般抱负。”

萧昀疲倦地揉揉太阳穴:“可是有时候我也会怀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得好。”

谢妙仪还是不太明白他的意思:“今日……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萧昀单手撑着脑袋,疲倦地阖上眼:“算是吧。今日我收到一封信,是我多年的学友写来的,他又骂我了。”

“骂?”

“我俩已经相识多年,但在策论上总是意见不合。这么多年我一直在做自己认为对的事,可是骂我的人多了,我偶尔也会怀疑自己究竟能不能做得好。如果有朝一日入朝为官,我究竟能不能肃清朝堂,能不能安内攘外让天下太平?”

“???”

这话有点深奥,谢妙仪琢磨了好一会儿,才试探着猜测:“你……这是焦虑了吧?因为春闱将至,所以你焦虑了?”

萧昀自知失言,赶紧找补:“我偶尔也会与其他学子交流,我的政论固然有人支持,但也有人反对。春闱将至,我也不知道我究竟能不能榜上有名。更不知道将来,有没有机会能大展宏图。”

“你一定可以的。”谢妙仪斩钉截铁说。

“这么信任我?”

谢妙仪坚定点头:“以你的才学,一定可以的。摄政王如今有意提拔寒门制衡世家,只要你能榜上有名,就一定有大展宏图的机会。”

虽然她前世消息闭塞,除了林怀瑾之外,并不知道文殊庙其他寒门学子的姓名。

但从云萧的谈吐来看,真不是一般人。

而且,他看的书也很杂,兵法、政论、史书,几乎看完一本就换别的。

涉猎如此广博,必定胸有丘壑。

就算被林怀瑾拔得头筹,他必定也能有自己的一片天地。

“你从哪看出摄政王有意提拔寒门制衡世家?”萧昀被谢妙仪的话惊到。

“不明显吗?”她单手托腮,笑着眨眨眼。

“……好像……是挺明显的。”

“哈……是吧?挺明显的。”

“有多明显?”摄政王还真挺好奇的。

谢妙仪理所当然道:“摄政王痛恨世家跋扈专权不是一天两天了,这些年原本势弱的文官逐渐能与世家分庭抗礼,难道不是他故意拉偏架造成的?”

“嗯?”

“自从摄政王掌权后,很多勋爵人家突然因为鸡毛蒜皮的小事被削爵,这难道不是对世家的一种打压?或许他大肆削爵,有很大一部分是因为大盛开国太久,勋贵太多。这些勋贵不事生产需要朝廷来养。他想拔除这些蛀虫,将国库的银子都用在该用的地方。但其中肯定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世家结党营私,导致百姓越来越苦。”

萧昀自嘲:“但凡勋贵,都是曾经为朝廷立下汗马功劳的人家。摄政王大肆削爵引起很多人的不满,说他忘恩负义,罔顾列祖列宗,是不仁不义的不肖子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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