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皇宫最顶级的权力漩涡里挣扎了二十多年,明明坐拥天下,却又好像什么都没有,直到此刻,我才能肯定地说一句,至少这串糖葫芦是我的,谁都抢不走。
“喜欢?那以后我每天给你买!”
萧朔低着头,含笑看着我,那双眼眸竟是我从未见过的干净清透。
“元昭,留下来,我们一起生活好吗?”
你都让我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万箭穿心了,现在你让我怎么诈尸回去?
明明很气愤,但不知为何,此刻我竟有一种轻松感,二十多年来,从未有过的轻松!
就是可惜了我那一宫无缘享用的美人。
“萧朔,我若真留下来,说不定哪天真会杀了你!”
萧朔却突然看向天空,没有发怒。
他说,在西疆那几年,是为了回京杀了我才支撑他活下去的。
后来,他想成全我,可独自在外漂泊六年,又改了主意。
“如果哪天真要下地狱,我还是希望拉你一起。”他突然盯着我含情脉脉说。
这种眼神,我以为他转性了,会说出什么感天动地的情话,结果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几天后,满朝文武替我举行了葬礼。
举国哀痛。
他骑马带着我去看“我”下葬,隔了个山头,我都知道“我”跟“他”被葬在了一起,翰林院大学士还给这座陵墓取了个特别混的名字:二圣陵。
我暴怒:“你在朝中到底安插了多少人?”
他不答,只笑,“带你去吃酒,城东新开了家醉仙楼,里面的醉仙鸡堪称一绝。”
“一国之君刚下葬,你跑去酒楼吃鸡,不怕被抓到砍掉脑袋?”
他笑看我:“你怕不是对自己的丰功伟绩有什么误会!”
我:啥玩意儿?
到醉仙楼我突然懂他的意思了。
吃鸡的何止我一人?
今天醉仙楼人满为患。
不止它,旁边的酒楼也人影憧憧,等着吃酒的人都排起了长队。
仿佛今天不是皇帝下葬举国哀痛的日子,而是出了什么喜事,举国欢庆!
从醉仙楼回来,我抑郁了一个月。
虽然我是暴君吧,但是,我也干过几件利国利民的人事,怎么就没人念着一点我的好?
也因为这个,彻底打消了我回去诈尸的念头。
不知哪天开始,山里下起了雪。
天一冷,以前被刺穿的肩膀就疼,那种疼像蚂蚁蚀骨。
我愈发不想动弹。
萧朔一大早下山,天黑还没回来。
临走前他给我备了烤鸡和老鸭汤煨在小泥炉上,我吃了一天,吃得腻味了,忍不住想出门去看看。
刚打开门,就见他顶着风雪回来了。
“担心了?”他问,眼中有光。
我没答,不想搭理他。
他进屋,让我离他远点,说他身上寒气重。
我问他去哪儿了?
他说今天儿子登基,有个不听话的老头子想临朝摄政。
“是镇国公吧?我登基那会儿他也有辅国独揽朝政的念头,我找了个由头把他儿子下了大狱。现在他搞什么临朝摄政,还不是你带坏的!”
我说。
萧朔也不恼,把自己在炭火边烤热乎了才来摸我的手,发现我手有点凉,又拿出一件大氅来裹在我身上。
“伤口还疼吗?我让湘竹新配了药膏。”
像是想到什么,他突然失笑,“儿时明明是最怕疼的人,怎么大了还敢给我挡剑,挡剑不说,还敢把手指往伤口里抠……”
他有些气,又有些好笑。
我怒怼他,“你在那种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呆久了,也矫情不起来!”
他抵着我的额头,轻声笑,“以后不会了……再也不会了!”
不知为何,这句话竟让我想哭。
我别开头,不想被他看出我的情绪。
“虞美人怎么样?”
萧朔横眉,“你还记挂着他?”
我怒:“他一个前朝余孽,我记挂他做什么?你就不盯着点,他跑去撬儿子江山怎么办?”
就在这时,敲门声响起,我推开他去开门。
“谁?”
“前朝余孽!”
很清脆响亮的回答,就是……煞气,好重!
我搭在门拴上的手,突然不敢动了。
萧朔过来打开门,我的虞美人站在风雪中,手里提着两只老母鸡,视线绕过萧朔,一脸冰渣子漠然地看着我。
我也看着他,感觉有些尴尬,毕竟刚刚我还背后说他坏话来着。
萧朔跟我说过,虞美人从未派人刺杀过我,还将刺杀我的人全给清理门户了。
我还警惕他,是有些对不住人,但我也没办法,毕竟他是前朝余孽,万一哪天想起来还是要去抢那个皇位呢?
我儿子还小呢!
虞美人看到我就来气,放下两只鸡,“听说你又怀孕了,这两只老母鸡,放点黄芪大枣炖着吃。”
说罢,转身就走了,大有眼不见为净的意思。
萧朔将鸡拿进来,关上门,替我挡住满世界的风雪。
我问他:“我什么时候又怀孕了?”
“昨天在峡谷外碰到他,跟他打了一架,我就随口跟他说说而已,谁知道他记心上了。”萧朔回头看着我笑,“迟早的事,不是吗?”
见我横眉,他赶紧提着两只鸡去后院杀,还殷勤问我想吃清蒸还是红烧。
雪花落在他肩头上,我记得,他肩头也有伤,跟我一样的位置,那年在无相崖为我挡的剑伤。
“再过几年,儿子也可以娶妃立后了,你可有中意的姑娘?”
我趴在窗台上,支着下颌想了想,“曹丞相家有两个不错,可以观察几年…”
“崔尚书家也有两个不错的,我想办法给咱儿子留着……”
他抬头看我,俊逸无双的脸,满是温柔缱绻。
风突然卷起他脚下的雪,朦胧了我的眼。
这画面,似乎,有点,美……